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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爺爺一定要離婚 by 帕斯卡·魯特

2019-11-19 18:52

  幾週過去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我和亞歷山大就等著拿破崙出現在他的窗戶邊。他會給我們一個小小的手勢。他的臉瘦得像一把刀子,眼神如燭光般閃爍。他朝我們舉起緊握的拳頭,我們對他做同樣的動作。
  我們敬佩他。
  他在透明的玻璃窗後像時間一般,笑了。就算他被囚禁起來,就算他的帝國已經所剩無幾,他仍然是曾經的那個海盜,抗爭在他眼裡閃爍,從未消退。
  「沒錯,他在走廊上組織拳擊賽!還有保齡球派對!」
  「噢!」
  「他還訓練出一支克勞德舞女隊,一支排練到凌晨兩點!還有……」
  「還有?」
  「他還看不起所有人!根本不把監獄放在眼裡!」
  「我也是!」亞歷山大喊道。
  「我也是!」我像回音一樣接了話。
  「啊,這樣太好了!拿一個彈珠!拿一個!」
  拿破崙做了太多好事,我的父母親不得不被那個盤著髮髻的主任叫了過去。
  「凌晨兩點還在放克勞德的歌,跟一群克勞德女郎一起扭來扭去,這已經讓人忍無可忍了。」
  「我們都跟你提前說過了。」父親說。
  「聽著,我還沒說完。每天都不知道幾點了,他還是胃口好得不行,真的讓人火大,我想說這簡直在挑戰我的極限。我可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人。」
  她停頓了一下,十指交叉,接著說:「這一切簡直是亂七八糟。但今天,他已經超越了我的極限,我要對他說不了。絕對不可以!我很喜歡老人,但是……但還是要守一些規矩的,或者說基本的準則。」
  「他總是不太遵守準則,」父親說,「這倒是不假。」
  拿破崙和其他六個夥伴一起把游泳教練關在游泳館的更衣室裡。
  「然後他把教練的泳褲偷走了。」主任詳細說道,「我們不得不找了個休息室給他關禁閉,但這只不過是個開頭,一道前菜。他們還偷了餐廳的番茄……你知道他們拿去幹什麼嗎?」
  我和父親搖了搖頭。
  「拿去砸每週三來給他們表演的手風琴演奏人員。二十年來,我們都是對他的表演獻上掌聲,而您的父親則把番茄拿出來,直接扔在了他鼻子上……」
  「怎麼說呢,手風琴,」父親說道,「確實有點讓人不太舒服。」
  「他們要的全是流行樂!那種可以搖擺的玩意兒!他們還要求住雙人房,還要貼巴布·馬利(1)的海報,還想抽大麻!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您的父親已經踰越底線了。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帶頭的!領導人!」
  「還是個皇帝!」父親低聲咕噥了一句。
  「您想這麼說也對,皇帝,他的左鄰右舍們就是這樣叫他的。到了游泳的時候,還會叫他海軍司令!」
  拿破崙就這樣在他那本書的最後幾頁填滿了一道道火線,隨著時間推移,他在這個平靜的便利社區裡掀起了一陣反抗、幸福,又充滿能量的風暴,這成了他的遺產,即便在他離開這片土地很久之後,人們也還會記得。
  會面的第二天,父親在主任的堅持下,不得不去教訓拿破崙。
  「這個地方太多『鳴』令了,」拿破崙說,「我不喜歡被『鳴』令。」
  「太多規矩?」父親快要窒息了,「被你虐待的那個游泳教練,他也給你太多命令了嗎?」
  「我『直』是不想『杯』丟到水裡耍得團團轉。」
  「先不說其他的,」父親說道,「我再說一次,你不要再用這種怪腔怪調跟我說話。然後,什麼叫在水裡團團轉,在水裡運動對你的健康有好處。他在訓練你的體能,明白嗎?是為了你好!」
  拿破崙聳了聳肩。
  「不用這麼大聲喊,我『妹』聾。」
  「我沒有喊,我在解釋!」
  「他的豹紋泳『哭』讓我很煩『糟』。」
  「一條豹紋泳褲哪裡招你惹你了?」
  祖父的臉上忽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父親靠近一些,他有話要對他說。父親聽完之後整個人後退了一大步,非常震驚。
  「你說什麼?他有個很小的……夠了,爸,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真的從來沒有弄懂過你。」
  「我知道。我們『衝』來就『妹』有懂過對方。但是……」
  「但是,嗯?但是什麼?」父親踮了踮腳,問道。
  「但是沒什麼。該打開收音機了,有獎競猜的時間到了。」
  「叮,叮,叮」,三聲清脆的提示音宣告中場休息。
  在那十五分鐘裡,萬事萬物盡歸原位。
  祖母的信
  孫兒:
  從收到你的上一封信之後,我就沒停過針織活,手上都長了泡,把燈泡這種泡放在克勞德手裡可是一點也不安全(不好意思這個一點都不好笑,我離題了),要是腳也能織東西,我一定手腳並用,每天每夜,從早到晚我都惦記著這件事情,哪天拿破崙希望我回到他身邊,能把這件羊毛套衫給他,讓他穿得暖一些,在他生命中的威尼斯時刻,到處應該都很潮濕吧。
  如果他沒有告訴我就離開了,記得告訴他沒有關係,我生命中的每一分鐘都在思念他,就算他不在了也不會有任何不同,他死後的每一分鐘我也一樣思念他,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事情,是沒能再回到那片海灘,我甚至不記得我們已經幾歲了,我本想算一算的,但是這讓我感到恐懼。我忍不住去看地圖,只是為了確定它存在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再也沒有回過那裡,他和我,如果還有機會,雖然這麼說太蠢了,就應該在事情還有可能的時候去做,這是唯一要記住的事情,其他的都可以通通丟進垃圾桶裡了。
  你知道嗎,什麼重獲新生,我從來就沒把它放在心上,人啊一想到死亡就總是活在焦慮不安之中,對拿破崙來說,死亡是唯一能讓他感到害怕的事情了,夜裡睡覺之前,我有時候會告訴自己,或許我應該留在他身邊,絕不離開那個家,但我又覺得我的離開或許算是給他的禮物吧,這樣我就在他的眼裡和心裡留下了最美的樣子,為了把它們留給拿破崙,我才同意離婚的,或許你還不是很懂,但人真的是太複雜了。
  還有,關於那些混亂的事情,你能想像愛德華找了一個高級生活助理嗎,對亞洲的一切都很有研究,他幾乎不再和我聯繫了,有天晚上他給我打來電話說這個禮拜我們沒辦法見面了,因為有個圍棋聚會一直沒有結束,他的助理好像是個教授,他們已經看了兩遍《七武士》了,這樣就有十四個武士了,幾乎能湊成一個夏令營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辦到的,這個可憐的助理好像經歷了一段不怎麼愉快的職業生涯,他們兩個人相處得很好,他還告訴我打算收養她,他在電話裡跟我說,「你能相信嗎,我就要當爸爸了,在我這個年紀!」當我告訴愛德華我又開始針織活的時候,他用一種非常客氣的語氣跟我說,這完全不用著急了,因為他已經和他的助理,或者是她的女兒,我不知道怎麼說,已經去過日本了,去看能劇的巡迴演出,電話裡沉默了很長時間,他很尷尬,我沒有心情跟他解釋我很著急並不是因為他,他後來又感動地跟我說,那語氣很溫柔,他說自己差點和我犯下了年輕人會犯的錯誤,我都要哭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只是回答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幸福!」
  寫信就像針織活,我根本就停不下筆,但是我得趕緊去接著織毛衣了。
  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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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巴布·馬利(Bob Marley,1945—1981),牙買加歌手,雷鬼樂鼻祖,被譽為「首位第三世界的流行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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