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三點鐘，麗莎．萊恩在店裡接到一通她預知到卻又恐懼的電話。

斯拉法尼警探說，他和布萊寧警探必須在她下班之後過去拜訪她。

「我們剛從麥克德莫小姐家離開。」斯拉法尼告訴她。

麗莎是在店經理辦公室接電話。「我明白。」她回答。她轉過身子，想避免看到老闆眼中的好奇。

「我們必須很坦白地聊一聊。」斯拉法尼說。「我知道上回我們談話的時候，妳的孩子一回家妳就不方便說話了。」

「我有一個朋友可以帶我的孩子到外面去吃飯。六點半可以嗎？」

「可以。」

麗莎假裝心情輕鬆的樣子，好不容易熬過了整個下午。

兩位警探抵達時，她打開門，手上拿了一杯咖啡說：「我剛泡了一壺新的。你們想喝嗎？」

她只是隨便招呼的，但傑克還是接受了，雖然通常沒有吃飯他是不喝咖啡的。他也可以感覺到，儘管麗莎招呼他們的方式彬彬有禮，卻很緊張，防衛心很重。他必須讓她放鬆，因為他要她覺得他們是朋友。

「我本來不想喝的，可是真的很香。」喬治也微笑說。

「吉米很喜歡我泡的咖啡。」麗莎說，一邊從廚櫃裡拿出兩個馬克杯。「他總是說我泡的特別好喝。當然那樣說很傻。每個人泡咖啡的方法都一樣，我想他只是習慣了。」

他們拿著咖啡走進客廳。傑克立刻注意到，桌上的那個夢幻屋模型不見了。

麗莎也發覺他看到了。「我把它收起來了。」她告訴他。「因為每次我和孩子到客廳來都會看到，觸景傷情。」

「我可以了解。」

麗莎心裡想，其實是凱莉日記裡的內容讓我把它收起來的：

每次我看到媽媽的夢幻屋，都會想到爸爸當初在做的時候都會讓我看。他說那是我們的祕密，那是他要送給媽媽的聖誕禮物。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好想念爸爸。我想念期待住進夢幻屋的感覺，尤其是他為我設計的房間。

凱莉的日記裡還寫了另外一個祕密，而麗莎知道她必須把那個祕密告訴兩位警探。她決定不等他們問問題。「你們兩位好像都說過，你們自己也有孩子。」她開始說。「如果你們發生什麼事，我不認為你們會希望他們，或是任何人，因為你們被強迫犯下的錯誤來評斷你們。」

她看著兩位警探。他們都露出同情的眼神；麗莎暗自祈禱他們不是裝的。她希望那不是他們用來騙她的專業手段，讓她以為他們真的了解吉米一定是逼不得已。

「我會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們。」她繼續說。「但我懇求你們，不要把吉米牽扯進這件案子。裝錢的兩個盒子都是封死的，所以我認為，說不定是有人要他保管，而他根本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妳並不是那樣想的吧，麗莎。」傑克說。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想了。我只知道，如果吉米曉得有任何偷工減料的工程可能導致悲劇發生，他一定會說出來的。我也知道，由於他無法在這裡替自己辯解，所以真相一定要查明。」

「妳告訴麥克德莫小姐說，妳是在妳丈夫的檔案櫃中找到包裹的。」喬治說。

「是的，在他工作室裡的檔案櫃。我本來是想去找找看有沒有我需要留下來的文件，像是稅單之類的。」麗莎的唇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小時候常聽大人說，我姨婆在姨丈的書桌抽屜裡找到一張保單，而她根本不知道他買了保險。那張保單價值兩萬五千美元，在一九四七年是很大的一筆數目。」她停頓一下，看了看雙手，握緊又放鬆，然後放在腿上。「不過我在樓下並沒有找到什麼保單，卻找到了那兩個包裹。」

「妳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嗎？」

「不知道。但我想我可以明確指出他是什麼時候做了某件事而得到的。就是去年的九月九日。」

「妳怎麼能夠確定？」

「我女兒的日記。」麗莎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她的雙手扭在一起。「喔，天啊，我到底在做什麼？」她哭喊。「我曾對凱莉發誓，我絕不會看她日記的。」

她又想停住不說了，傑克想。「麗莎，」他說道，「妳說得沒錯，我們兩個人都有孩子。我們也和妳一樣，絕不想傷害孩子。但請妳一定要告訴我們她在日記裡寫了九月九日發生了什麼事，還有妳為什麼覺得那很重要。然後，我們就會離開。我向妳保證。」

至少目前是如此，喬治看著搭檔想。傑克很厲害。他表現得就像是麗莎的大哥哥。而且他是真心的。

麗莎低著頭說：「看完她的日記之後，我回想起九月九日星期四那天，吉米很晚才回家。他在上城西區一〇〇街附近的一個工地工作。我記得好像是某個公寓大樓的翻新工程。在他到家之前，我接到一通電話。那個人說要找吉米，而且是急事，甚至還問我他有沒有手機。吉米不喜歡用那種東西。所以我問對方是否想要留言。」

「對方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男人。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很緊張。」

麗莎站起身來到窗邊。「那個男人要我告訴吉米：『工作取消了。』我很擔心那表示吉米又要失業了。後來，他終於在大約九點半的時候到家。我告訴他那通電話的事，他看起來很糟糕。」

「妳說糟糕是什麼意思？」

「他的臉色變得慘白，而且開始冒汗。然後他緊抓著胸口。一時間我還以為他心臟病發作。但後來他又鎮靜下來，說老闆要他在工程上做一些改變，他已經做了，現在也無法補救回來。」

「這件事妳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凱莉的日記裡有提到。那時，我以為吉米是在害怕他又會因為什麼事而丟掉工作。那晚之後，我就沒有再多想過。我記得我在吉米到家約一小時後上床睡覺。他說他想喝瓶啤酒放鬆一下，待會兒再回房。而凱莉在日記裡寫道，她醒來聽到電視的聲音，於是她下樓去，因為先前吉米到家時，她已經上床睡覺了，所以她想要去和他說晚安。」

麗莎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這是我從她九月九日那天的日記裡抄下來的：『我坐在爸爸的腿上。他好安靜。他在看電視。然後，突然間，他開始哭了起來。我想跑去找媽咪，可是他不讓我去。然後他說他沒事了，又說他心情不好這件事是我們的祕密。他說他只是累壞了，今天工作很不順利。他帶我回房間去睡覺，然後就進浴室。我可以聽到他吐的聲音，所以我想他可能是感冒還是生病了。』」

麗莎刻意把那張紙摺起來然後撕碎。「我對法律不太了解，但我知道在法庭上，這會被認為是證據。如果你們是正人君子，你們就不能把這件事公開。我猜吉米說的那個『來不及取消』的工作，就是有關這筆不義之財的關鍵。我認為你們需要去查一下吉米去年九月九日工作的那棟公寓大樓。」

兩位警探在幾分鐘之後離開。一坐進車裡，傑克就說：「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嗎？」

「當然。我們需要把去年九月九日夜間新聞的所有帶子都調出來，看看裡面是否有任何報導和吉米．萊恩收下的那筆錢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