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午餐結束後，妮雅堅持從雅典飯店走路回家。她知道走十條街回家對她會有些幫助，而且她也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麥克，我沒事的。」她安慰祖父。「請不要再替我擔心了。」

當麥克還在和一些尚未離去的賓客及黨內一些有權有勢的老朋友暢談時，妮雅悄悄地離去了。

在那之前，他們之中有些人一向她致完哀，立刻就直接談起政治。

例如，麥可．鮑爾斯就對她說：「妮雅，老實說，鮑伯．葛曼過去兩年在麥克的席位上根本一事無成。我們很高興他要去一家網路公司工作。終於擺脫他了。有妳參選，我們一定會贏的。」

我真的能贏嗎？妮雅走在麥迪遜大道上，想著。如果你知道亞當的舊雇主試圖把他們閻標和收賄的不法行為，怪罪在亞當和溫芙蕾身上，你還會這樣覺得嗎？

把罪過推在兩個已經無法替自己辯護的死人身上，實在是太容易了，妮雅憤怒地想。而且也太方便了。

不過，妮雅也知道自己的潛意識中一直有個念頭在困擾著她：亞當和溫芙蕾會遇害，是否就是因為他們對於地方檢察官正在調查的這件行賄案知道太多？

如果亞當真的和這件事有牽扯，即使只有一點點，也會讓她和她的政黨失去席位。

還有，今天早上在教堂外，為什麼麗莎．萊恩看到那兩位正在調查遊艇爆炸的警探之後，會害怕成那個樣子？難道她的丈夫真有可能和爆炸有關？或者目標有可能是他呢？根據報導，他先前失業了好一陣子，他妻子麗莎也說那是因為他曾抱怨先前的建築公司偷工減料。難道他還知道些什麼，因而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妮雅走著，注意到照耀在她臉上的陽光。當她終於抬起頭環視四周，才發現這是個晴朗宜人的六月午後。亞當和我經常在麥迪遜大道上散步，她哀傷地想。他們兩人都喜歡看商店櫥窗，雖然很少買東西。偶爾他們會去一間小餐廳吃頓飯，但比較常去咖啡廳喝杯咖啡。

紐約有這麼多家餐館林立，這一點總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議。她經過兩家小餐廳，在人行道上都擺著露天桌椅。

她看著兩個女人在一張桌旁坐下來，將手上的購物袋放在腳邊。「露天咖啡座總是讓我覺得自己置身巴黎。」其中一個女人說。

亞當和我就是去巴黎度蜜月的，妮雅回憶。那也是他第一次去巴黎。我還帶他到處參觀。

麥克對於他們才認識不久就結婚這件事感到不太高興。「至少等個一年吧。」他曾勸她。「我會替妳舉辦一場讓全曼哈頓轟動的婚禮。而且這樣對我們的名聲也有幫助。」

麥克無法了解為什麼她不想要一場大婚禮。她自己當然非常清楚。大型婚禮是給那些有大家庭的人，需要很多堂、表姊妹當伴娘，還有內、外祖母送給她祖傳的禮物，加上小女們來當花童。

她和亞當曾經討論這件事。在這種熱鬧的喜慶場合，就算全世界的朋友加起來，也不如自己的至親；既然他們兩個除了麥克和葛蒂之外沒有太多近親，便決定一切從簡。

「我們舉辦一場親密的小型婚禮吧。」亞當這樣說。「我們不需要一大堆媒體記者在我們面前閃爍著鎂光燈。而且，如果我開始邀請朋友的話，那就更沒完沒了了。」

那些朋友現在都到哪裡去了？妮雅忍不住想。

當妮雅告訴麥克她和亞當已經決定好婚禮日期時，麥克氣壞了。

「這傢伙是什麼東西？妮雅，妳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好吧，我知道他是從北達科塔州到紐約來發展的建築師。妳對他還知道些什麼？」

麥克不愧是麥克，已對亞當做了一番身家調查。「他念的那間大學根本是個學店，妮雅，相信我，這傢伙才不是什麼大建築師。而且他以前工作的地方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專門蓋購物中心和養老中心的小建商。」

妮雅想，不過，和我有關的事，麥克也只會大聲嚷嚷，最後還是順著我的意。當他知道我已經下定主意之後，就把亞當介紹給羅伯．華特斯和隆恩．亞斯岱，然後他們就給了亞當一份工作。

她來到自己家門口。十一年前當她買下這間公寓時，才剛從大學畢業。麥克實在不了解她當年為什麼不繼續一起住在他的連棟別墅中。

「妳白天要替我管理紐約的辦公室，晚上還要念法學院，省省錢吧。」他說。
「是時候了，麥克。」她則這樣堅持。

當時在大樓當門房的卡洛是個新人。她記得他曾幫忙將家當從車上卸下，然後把她從麥克家搬來的幾樣東西搬進去。今天他替她開門時，臉上也露出關心的神情。「妳今天應該不好受吧，麥克德莫小姐？」他說道，眼中露出同情的眼神。

「是啊，卡洛。」這個男人聲音中的關心讓妮雅感到一股莫名的安慰。

「我希望妳回到家後可以好好休息。」

「我會那麼做的。」

「妳知道嗎？我一直在想為考利夫先生工作的那位女士。」卡洛說。
「你指的是溫芙蕾．強森嗎？」

「就是她。她上星期來過，就是發生意外的那天。」

「是啊。」

「她每次到這裡來的時候都好緊張。我是說，她總是顯得很膽怯。」

「是啊。」妮雅再次說道。

「上個星期，我替她開門讓她走出去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停下腳步接了電話。我聽到了她的談話內容。是她母親打來的，好像是住在一間養老中心裡是吧？」

「是的，她住在白原市的舊林莊圈。我一位朋友的父親也住在那裡。那是一間相當不錯的養老中心。」

「我聽到強森女士的母親好像在抱怨她很沮喪。」卡洛說。「現在強森女士不在人世，我希望有人會去探望那位老太太。」

一個小時之後，妮雅洗過澡，換上牛仔夾克和長褲，搭電梯到地下室的停車場去開車。她很慚愧自己一整個星期都沒有想到要去拜訪溫芙蕾的母親。至少她應該去向她致哀，並且看看是否能夠為她做些什麼。

妮雅駛上一向擁擠的羅斯福快速道路。她承認自己突然決定造訪舊林莊圍還有另一個理由。那位父親也居住在那裡的朋友曾告訴她，那是一間非常昂貴的養老中心。於是妮雅想，不知道蘿妲．強森太太已經住在那裡多久？溫芙蕾又如何能夠負擔得起那昂貴的費用？

她記得亞當曾經說，溫芙蕾對於建築業的交易細節和內幕知道得一清二楚。而麥克也曾暗示過，溫芙蕾很可能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樣膽怯單純。

現在妮雅忍不住想，或許由於母親病重需要照顧，溫芙蕾不得不拿自己知道的那些私下交易情報來換取金錢。或許她確實知道華特斯和亞斯岱向麥克提起的那樁弊案內幕。或許她才是遊艇爆炸的原因──而亞當因此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