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天早上，妮雅決定替亞當準備一頓特別的早餐，但立刻又對於自己這種想用食物勸誘他的念頭感到惱怒。那是她的職業生涯，她有權做任何自己想做的決定。然而，這個想法並沒有阻止她繼續準備早餐。她無奈地微笑一下，想起外婆曾擁有的一本食譜。食譜封面寫著那句名言：「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她那身為人類學家的母親因為不會做飯，所以經常拿這句話和她父親開玩笑。

她起床時，已經聽到亞當在浴室裡淋浴的聲音。昨晚他到家時，其實妮雅曾經醒來，但她決定繼續裝睡。是的，她知道他們必須談一談，但凌晨兩點似乎不是告訴他當天下午她和祖父會面內容的時機。

不過，她或許不得不在今天早餐的時候向他提起，因為今晚他們就會和麥克見面，而她想要在那之前先討論這件事。麥克昨晚曾來電提醒她，今晚是他妹妹七十五歲的大壽，而他們小倆口必須出席。妮雅的姑婆葛蒂的生日宴會，就在鼎鼎大名的四季飯店舉行。

「麥克，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會忘吧？」她曾這樣問。「我們當然會出席。」但她沒有說她其實不希望參選的事被拿出來當話題，因為說了也沒用。這件事在晚餐時一定會被提起。因此這表示她必須在今天早餐時告訴亞當。如果他是從麥克口中聽到的話，他一定不會原諒她。

通常亞當會在早上七點半離開家去上班，而她也儘量會在八點進書房，開始為隔天的社論專欄寫稿。但在那之前，他們通常會一起吃頓簡便的早餐，雖然大部分時候他們都不說話，只是各看自己的報紙。

如果亞當能夠了解我為什麼想贏得麥克的眾議員席位就好了，至少了解我為什麼想參選的熱誠。她一邊想，一邊從冰箱裡拿出一盒雞蛋。如果我不需要夾在這個世界上兩個唯一對我重要的男人中間，那不是很好嗎？如果亞當不把我想要從政這件事當成對他和我們關係的威脅，那不是很好嗎？

他以前確實了解的，她想，一邊擺好餐具，然後倒了新鮮柳橙汁，伸手去拿咖啡壺。他以前總是說，他很期待能在國會大廈的參觀席上占個好位置。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他為什麼改變了呢？她忍不住想。

亞當匆匆走進廚房，坐在早餐桌旁，伸手拿《華爾街日報》，只對她點頭示意一下。對於亞當這種心不在焉的態度，她勉強告訴自己不要在意。

「謝謝妳，妮雅，可是我真的不餓。」當她遞上她準備的煎蛋捲時，他這樣說道。真是白忙一場了，她忍不住想。

她坐在他對面，思索著該如何開口。從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看來，她知道現在不是和他提她想參選眾議員的最佳時機。但也沒有辦法了，她想，感覺自己的惱怒逐漸升起。就算沒有他的支持，我也得放手去做了。

她伸手去拿她的咖啡，低頭看著《紐約時報》頭版。一則頭條吸引了她的注意。「天哪，亞當，你看到這則新聞了嗎？地方檢察官可能要以圍標的罪名起訴羅伯．華特斯和隆恩．亞斯岱。」

「我知道。」他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任何感情。

「你為他們工作了將近三年。」她訝異地說。「他們會找你問話嗎？」

「可能吧。」他用坦白的口吻說道，然後嘲諷地笑了一下。「告訴麥克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家族的名聲不會被站污的。」

「亞當，我不是那個意思！」

「算了吧，妮雅，我對妳瞭若指掌。妳是在想辦法告訴我，那個老頭已經說服妳參選這件事。他今天早上一打開報紙，第一件事就會打電話來給妳，說我的名字和這樁調查案扯上關係，可能會對妳競選造成不利。我說得沒錯吧？」

「你說我打算參選是事實沒錯，但我從來沒想過你可能會對我造成不利。」妮雅平靜地說。「我想我很清楚你不是個不誠實的人。」

「在建築這行，所謂的誠實分很多等級，妮雅。」亞當說。「妳應該慶幸我一直都堅持最高標準，那也是我為什麼會離開華特斯和亞斯岱建築公司。妳認為高高在上的麥克對這個理由會感到滿意嗎？」

妮雅站起身來，顯然已惱怒至極。「亞當，我可以了解你為什麼不高興，但請你不要拿我出氣。既然你已經提起，那我就告訴你吧。是的，我已經決定要角逐麥克的舊席位，因為鮑伯．葛曼決定不再連任。而我認為如果能夠得到你的支持，那再好不過了。」

亞當聳聳肩，搖了搖頭。「妮雅，我一向都對妳很誠實。打從我們結婚以來，我就看到政治可以占去一個人多少的時間。那對婚姻的衝擊是很大的，許多人的婚姻因此告終。但顯然決定權在妳，而妳已經做了決定。」

「是的。」她說，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所以也請你用好態度來忍耐，如果事情一定要這樣的話，因為我要告訴你，亞當，如果配偶刻意阻止另一方做他或她想做的事，那對一樁婚姻是很不利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幫助你衝刺事業。所以請你不要對我太苛刻。幫幫我，或者，至少不要讓我難做事。」

他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我看就這樣了。」他走開，然後又折回來。「今天晚餐就不用麻煩了。我們要在船上開會，之後我會自己在下城區吃飯。」

「亞當，今天是葛蒂七十五歲大壽。如果你不去的話，她會很失望。」

他轉身面向她，「妮雅，即使是為了葛蒂，我也辦不到，雖然我很喜歡她。原諒我，但我今晚真的不想看到麥克。」

「亞當，拜託你，你可以開完會再過來的。就算你遲到也沒關係。只要出面露個臉就好了。」

「出面露個臉？妳連競選字眼都用出來了。對不起，妮雅。」他快步走向門口。

「好，我看你也不用回家算了。」

亞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妮雅，我希望那不是妳的真心話。」

他們無言地望著彼此好一會兒，然後他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