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 人皮盜獵者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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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人皮盜獵者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1-18 18:28

查理.薩奇一副被擊潰的模樣。緊咬的牙根、執拗的下顎、挺直的肩膀,全都消失了。他坐在母親家的沙發上,外殼沒變,內臟血肉卻像是被掏空一般。他泛紅的雙眼直盯著D.D.跟菲爾。

「你們不懂。」他的嗓子帶著濃濁的鼻音。「透過貓眼確認門外狀況前,她絕對不會開門。而且她一定不可能讓陌生人進屋。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下。你們以為我表弟是在什麼時候遇害的?」

D.D.點頭。她記得薩奇說他母親過著極度封閉警戒的生活。

然而,根據法醫的初步評估,在今天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那個玫瑰殺手進入珍妮特.薩奇的家。接著,凶手下藥迷倒查理深受癌症折磨、體重只剩四十公斤的老母親,把她搬到後頭的臥室,依照計畫動手。

七點過後,查理帶著晚餐上門,發現慘不忍睹的現場。在先前的談話間,他得到菲爾的名片,於是他直接打給警探。菲爾接著叫來艾利克斯,請他協助分析犯罪現場,而D.D.則是「獨立顧問」。

當時他們正開車前往艾利克斯雙親家接回傑克,卻在半路上掉頭,一邊通知他通情達理的雙親,一邊前往玫瑰殺手最近的犯案地點。這間位於波士頓南區的屋子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四處瀰漫著過往的記憶以及鮮血的氣味。

「凶手可能偽裝成保全公司或是除蟲公司的員工。」菲爾說:「你母親會替快遞人員之類的外人開門嗎?」

「報紙上怎麼沒有寫到這種事?」薩奇爆發了。

「因為我們沒有找到任何能支持這個推論的目擊證人。」菲爾柔聲說明:「現在我們只能依照嫌犯輕易進入受害者家的事實來推測。你說你母親很謹慎──」

「對!」

「她可能在下午入睡嗎?」

「嗯,她會睡午覺。天啊,她的生命都到盡頭了。難受的時刻比舒服的日子還多,醫師束手無策……已經沒有辦法了。天啊,我他媽的需要獨處一下,可以嗎?」

小客廳給了他些許隱私。薩奇走到壁爐旁,盯著爐架看。

這間屋子讓D.D.聯想到薩奇的公寓。坪數不大,可是打理得很好。各處檯面上的灰塵才剛擦去,地毯吸得乾乾淨淨。她想知道這屋子是由珍妮特打掃,還是薩奇代勞。這名婦人的健康狀況急劇惡化,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就像是薩奇今晚幫她帶晚餐過來。他說這份熱湯是來自附近某間她最愛的餐館,現在吞嚥固體食物對她來說越來越困難了。

D.D.無法想像他走進這扇門、呼喚母親的名字、沒有聽到回應的感覺。就在他開始擔心,走進後面的臥室,卻發現他最深層、最黑暗的恐懼一直都比不上他在那裡看到的景象。

現在薩奇的雙手抽搐似地在身側握緊又鬆開。D.D.心想他會不會槌打磚砌的壁爐,或是一拳打穿老舊的黃色灰泥牆面。這位記者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冷靜下來。在最後一次顫抖後,他轉身,憔悴地注視兩人。

「是莎娜.戴伊幹的。」他伸指往半空中猛戳。

「好了,查理。」菲爾開口。

「別哄我。我找上她了,她很清楚。在我開始調查她的事情時,我以為這只是在翻舊帳。沒想到我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在牢外也有耳目。現在她利用那些黨羽,替自己找了個可以在外頭為所欲為的殺人傀儡,而她坐在牢房裡拉動牽線。很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對吧?殺我母親的不可能是莎娜.戴伊;她已經關在牢裡了!可是她幹了。她殘殺我媽,就為了警告我。更糟的是她現在一定笑得要死,因為她知道你們什麼都不能做。三十年的監禁讓她學到這些──要如何讓自己的罪行更加完美。」

「你母親會不會替快遞人員開門?」菲爾再次詢問。

「不知道。可能吧。」

「她家裡有沒有裝設保全系統?」D.D.開口。

「有,屋裡設了警鈴。」

「監視攝影機?」

「沒有。只在門窗裝設感應設備。」

「哪間保全公司?」

薩奇說出來;菲爾將之寫下。

「你母親有沒有提到附近有人遷入?最近看到陌生人在附近走來走去?這條街上的新住戶?」

「沒有。」

「她是否覺得自己遭到監視?」菲爾問。

「我媽媽從不出門,百葉窗都是拉下的。怎麼有人能監視他?」

這很合理,D.D.心想。「上門拜訪的護理人員之類的醫療專業人士?」她又問。

「有。一個星期兩次、姓艾略特。我媽當然需要更多協助,不過我們只負擔得起這個。」

「艾略特?男性還是女性?」

「年長的女性。人很好。我媽喜歡她。」

「一直都是同一個護理師?」

「幾乎都是。如果艾略特護理師無法趕來,他們會派其他人。不過他們一定會事先來電通知。而且她是星期二跟星期五來訪,要到明天才會有人來。有鄰居看到什麼動靜嗎?」薩奇跳到下一個話題。「我是說,那傢伙一定會站在門口,從街上看得一清二楚……」

「我們正在調查。」菲爾向他保證,語氣依舊柔和。

「也就是說你們沒有任何斬獲!」薩奇控訴道:「要是你們的便衣刑警有兩把刷子,現在早就有消息了。畜生!」

他猛然轉身,繼續狠瞪壁爐。

「你說你幫你媽媽送晚餐過來。」D.D.問:「那午餐呢?」

「她午餐都吃營養飲品。安素之類的。」

D.D.看著記者的背影。「下午的點心呢?水槽裡有兩個盤子跟玻璃杯。」

「什麼?」

薩奇再次轉身,瞪大眼睛。他們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撞開兩人,衝進廚房。

「什麼都別碰!」菲爾的嗓音在他背後轟然響起。

記者探向不鏽鋼水槽裡的第一個玻璃杯的手僵住了。

「是證物。」D.D.直接說出重點。

薩奇雙手垂回身側。「她有個客人。」他的語氣有些可笑,幾乎是困惑。

「什麼意思?」

「我媽這幾個星期吃得不多。藥物、疼痛的副作用,天知道還受到什麼影響。我替她送晚餐,她早餐吃一點東西,然後午餐喝一杯補給品。可是這裡有兩個盤子、兩個杯子。這些是上好的盤子,她只在特殊場合拿出來用。比如說有人來訪。」

「查理。」D.D.輕聲說:「你媽是否知道今天下午誰會來拜訪?所以她才讓那個人進門?」

「不知道。」薩奇的嗓音有些飄忽,與他過去篤定的態度大相逕庭。

「如果她有客人,她會拿什麼招待?」菲爾問。

「無花果醬餅乾。還有茶。」薩奇打開櫥櫃,拉出黃色的塑膠包裝餅乾。開口看起來很新,裡頭少了兩片餅乾。

「畜生。」他又罵了一聲。

「我們需要你母親的朋友和舊識名單。」菲爾說。

「不需要。我母親得了癌症,快死了。認識她的人不會跟她討餅乾吃;他們會送食物過來給她。跟你們說,這是陌生的客人。那種你還是會想打交道的陌生人,想要好好招待對方。」薩奇對著那包餅乾皺眉,彷彿它們可以告訴他什麼。「可能是朋友的朋友。」他低喃。「對方宣稱認識我,或者是重回這一帶的老鄰居。那個人認識唐尼。」他突兀地做出結論。「那個人自稱知道關於唐尼的事情。」他望向兩人。「她替那個人開門,邀請他進屋。用最好的盤子招待他吃點心。她會好好款待曾經認識唐尼的人。跟你們說,莎娜.戴伊殺了我媽。你們這些該死的智障,竟然沒有盡早阻止她。」

D.D.懶得回話。沒有證據可以支援他的假說,應有的程式、調查的原則──這些都不是查理.薩奇想關注的主題。他只想要一件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喚回他的母親。

菲爾帶他回客廳,派一名犯罪現場鑑識人員替水槽裡的東西採集指紋、廚房裡的所有物品也不能放過。菲爾才剛請薩奇寫出他母親的朋友跟鄰居名單,艾利克斯恰好回到客廳。

D.D.從沒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不只是凝重,更帶著深刻的困惑。他打手勢要她一起進去。

他沒有開口警告。臉上也沒有半點鼓勵的神色。

於是,D.D.在進房前便已經知道這次的現場有多慘不忍睹。

後方的臥室很小,在這個雅緻的殖民地風格老宅裡,原本的功能應該是書房。感覺像是依照珍妮特.薩奇的身體狀況做出調整,因為她已經惡化到爬不上樓梯了。

像是醫院病床、兩旁架起金屬欄杆的單人床占據了大半空間,抵住與門板相對的那面牆,擋住了後門。床邊有一張老舊的橡木桌,上頭放著水瓶、許許多多的橘色藥罐,當然了,還有一瓶香檳跟一朵紅玫瑰。

D.D.盯著那兩樣東西看了一會,知道自己即將看到什麼並不會讓她舒坦多少。

「沒有絨毛手銬。」她低語。

「對。」身旁的艾利克斯開口,他擋在她跟床鋪之間,兩人站得很近,塞滿了房裡剩餘的空間。如果她要前進,他就得要退後,反之亦然。「這回有點不同。」他繼續說:「受害者的狀態跟犯案手法都是。不過犯案手法應該是配合受害者調整。」

「可以從頭說明嗎?」

「受害者是六十八歲的珍妮特.薩奇,獨居,癌症末期。獨居的特徵與先前的受害者相同,然而她的年齡跟健康狀態就差很多了。凶手原本是鎖定相對年輕的單身女性,但這回他殺害了病重的年老母親。」

「而且是在白天出手。」D.D.補充。「對這個獵人來說風險更高了。」

「是的。派特越來越大膽了。不過這次的受害者格外謹慎,天黑後可能不會應門。而且珍妮特雖然是獨居,但根據她的健康狀態,看來查理也常在這過夜。也就是說這回如果想在夜間犯案,風險會高上許多。」

「玫瑰殺手先監視她一陣子。一定考慮到所有的變數。」

「所以我們認為派特會好好預習,擬定計畫。」艾利克斯說:「所以我們無法反將他一軍,即使他已經闖入民宅四次。」

「四次?」

「三起命案,再加上我們家。那次也是在白天入侵。」

D.D.直起背脊。「派特是在練習!我跟你打包票,那個畜生是在練習。是的,他玩弄了我們,但那同樣也是練習!派特已經選定了下一個目標,珍妮特.薩奇,必須在白天接近她。於是派特不斷精進技術,同時出手闖入我們家。該死!」

艾利克斯一手按住她的右肩。不是安撫,而是要固定住她的上身。

「D.D.。」他的話語中帶著無比的威嚴。

她突然安靜下來。

「我們繼續分析吧。」他以正式的口吻說道。

「好。」

「派特事先擬定了計畫。這次玫瑰殺手得在白天接近受害者。不過受害者的年齡與健康狀況讓派特不太需要煩惱如何制伏她,即使她醒著、神智清晰。但為了確保安全、凶手使用了無色無味的鎮靜藥物;班從垃圾桶裡撿出一個小瓶子,上頭殘留少許中樞神經抑制藥物羅眠樂,也就是FM2。看起來派特很可能先對珍妮特.薩奇下藥。」

「水槽裡面放了兩個盤子。」D.D.報告道。「珍妮特遇害前似乎跟訪客共用了小點心。無花果醬餅乾。」

艾利克斯臉一皺。

「珍妮特.薩奇很可能沒有任何感覺。」艾利克斯輕聲說道:「與侵蝕她身體的癌細胞相比,或許這種方式比較……輕鬆。至少是比較不痛的死法。可是呢……」

他往後退開,露出寬大的金屬病床。D.D.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凶手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她提醒自己。死了、死了、死了。但如同艾利克斯方才那番話,一點用都沒有。

跟先前兩起命案相同,玫瑰殺手剝下了珍妮特.薩奇軀幹和大腿上緣的皮膚。然而珍妮特跟那兩名年輕、較為健康的女性死者不同,她已經被惡疾消耗殆盡,只剩皮包骨。也就是說,凶手一剝開她的表皮……

D.D.忍不住掩住嘴巴。看過那麼多的犯罪現場,她絕對忘不了眼前的景象。

「有猶豫的痕跡。」艾利克斯說。

「什麼?」

「在她大腿外側的邊緣跟肋間。妳看……皮膚邊緣不太整齊,切口不夠平穩。到了第三次,凶手心中的抗拒應該沒有那麼重了。無論他是男是女,都應該更加適應,手法更熟練。可是我們的凶手這回卻掙扎了一會。」

「因為她的年紀?」D.D.猜:「對年長女性下手比較困難?」

「沒有絨毛手銬。」艾利克斯說:「那是先前遺留在現場的物品中,性暗示最露骨的一樣。如果我們鎖定的是女性凶手,執著於攻擊年輕女性,目的是收集毫無瑕疵的一條條皮膚──」

「年長女性就不符合凶手的需求了。她不是玫瑰殺手偏愛的類型。我們可以確定這起命案是玫瑰殺手的傑作,不是模仿犯罪?」

「可以。」艾利克斯說。

「可是那些猶豫痕跡,缺席的手銬──」

「珍妮特.薩奇是他的第三個目標。」艾利克斯打斷她:「一五三,D.D.,我剛才在做的就是這件事:清點人皮的數量。但願這輩子我不需要再做一次這種事情,不過還是那個神秘數字:一五三條皮膚。」

D.D.沒有立刻回應。她無法吞嚥,更說不出話。難怪艾利克斯會這麼的……沉鬱。在他分析過的犯罪現場中……

「抱歉。」最後她只能擠出兩個字。

「珍妮特.薩奇是玫瑰殺手的受害者。」艾利克斯以穩定的語調繼續說明:「但她並不是凶手喜愛的目標類型。也就是說一定有別的原因,導致她成為目標。」

「查理.薩奇相信是莎娜.戴伊幹的好事。」D.D.補充道:「她命令玫瑰殺手殺害他母親,作為他瞻敢調查她的懲罰。或者是打算警告他、無論目的是什麼,都沒有成功,因為他幾乎執意要復仇。」

「或者她知道某些事情。」艾利克斯說。

「什麼意思?」

「莎娜.戴伊乖乖待在單人牢房裡將近三十年,對吧?」

「沒錯。」

「現在你們突然相信她利用某種密碼跟連續殺人犯通訊,對方神秘地出現在波士頓,似乎是在仿效另一個死去多年的殺手,哈利.戴伊。」

「沒錯。」

「只是我們又得要回到本日的關鍵問題了。為什麼是現在?觸發行為的關鍵是什麼?唐尼.強生命案的三十週年紀念嗎?用這個日期來下定論實在是有點武斷。」

D.D.瞥了他一眼。「我們討論過了。相信我,你上回也質疑過我的智商。」

「我不是在質疑妳的智商。我只是想提出別的論點。珍妮特.薩奇不只是唐尼.強生的阿姨;她也是查理的媽媽──那個記者在幾個月前開始扯出幾十年前表弟的命案。」D.D.抬眼看他,眉頭緊鎖。「你的意思是……」

「唐尼的忌日太過主觀。不過重新調查舊案子呢……如果莎娜真的有個三十年老友?如果對方真的知道些什麼,或是真的做過什麼,隔了那麼多年,那人依然不敢曝光嗎?」

「玫瑰殺手真正的動機不是藉由一連串的凶殘命案喚醒哈利.戴伊的陰影。」D.D.輕聲說:「那些都是掩飾。因為殺人罪沒有訴訟時效。派特的處境依舊相當危險。」

「而且他有一個真切的弱點。」艾利克斯咬牙說:「莎娜.戴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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