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人皮盜獵者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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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皮盜獵者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1-18 18:28

艾利克斯安排好一切,約D.D.的物理治療師、菲爾跟奈爾過第一起謀殺案的現場,也就是D.D.摔下樓梯的地方。早上七點,D.D.坐在廚房裡、三歲兒子傑克的對面,拿神奇圈圈餅陪他玩,投入「誰能扮出最好笑的鬼臉」的早晨之戰。結果與平時無異,傑克贏了,但D.D.覺得自己輸得不冤枉。

八點,艾利克斯載傑克去附近的日托中心,就在街尾。D.D.告訴自己,她一點都不緊張。艾利克斯主張要重建六個星期前讓她負傷的槍擊意外現場,這點很有道理。衝擊鑑識專家總是在做這種事,檢查撞爛的車子A,撞爛的車子B,然後提出精準到嚇死人的車禍現場分析報告,釐清肇事責任。如果車子能用這招,那人體為什麼不行呢?

八點半。艾利克斯回到家,真正的挑戰開始了。儘管D.D.左手手臂行動範圍有限,拷問一般的痛楚依舊從頸子跟肩膀往外輻射,她還是要換上新衣服。

「馬文。」她說,看著自己鏡中包紮起的左臂。

她的肩膀立刻燃起劇痛。醫師說來源是過度拉扯的肌肉跟發炎的神經,得要花上幾個月才能痊癒。

那個精神科醫師是怎麼說的?跟馬文說話,讓他知道誰是老大。

「好吧。」她對著鏡中反影說:「來打個商量吧。今天早上是大日子,我有重要的任務,這份任務的一部分就是努力回想你要我忘記的事情。」

鏡中的肩膀……還是肩膀。

「媽的,這是最、最白癡的……很好!」她對著反影擺出更凶的表情。「我要脫掉這些衣服,然後我要去沖澡,讓自己覺得像個真正的人類。然後我要穿上緊身的瑜伽服、這是我的命令。」

事實上,她的物理治療師羅斯.伊爾格要求她穿著黑色的瑜伽褲跟緊身黑T恤。對了,他會帶上粉筆,如果她最後成了黑板,她一點都不會訝異。

「我不想聽你抗議。」她繼續無情地說道:「就是這樣。所以你就……休息一下還是怎樣吧,馬文。因為人生還要繼續走下去,我已經厭倦卡在這間屋子裡、穿著我丈夫的衣服、身上聞起來像是動物園裡的動物。已經過了六個星期,我……我得要做些什麼。我不打算整天賴在床上。馬文,換作是你,你一定瞭解。你一定懂。」

艾利克斯的身影出現在鏡中,在她背後的門邊。「有效嗎?」

「操他媽的畜生。」

「我想這代表也許有效。」

「幹。」

「該上陣了嗎?」他走進主臥室,朝她的上身比劃,那件過大的襯衫其實是他的,鈕扣掛在她的左臂上。

「好吧。」

他從最上面的扣子一路往下解。D.D.的生命中曾有一段時光,當這個男人緩慢而確定地在全身鏡前脫光她的衣服,她會膝蓋打顫,期待得難以呼吸。但如今她幾乎只剩麻木。

不,她覺得支離破碎、虛弱、無用。這比麻木還糟。麻木或許是踏出去的象徵。

艾利克斯將襯衫從她的肩膀剝下。他解開她背後的內衣扣,然後小心翼翼地拉下她受傷左臂上的肩帶。僅是輕輕相觸,發炎的神經尖叫抗議,她嘶嘶痛呼。

等到她丈夫脫掉她上身的衣物,那雙藍色眼眸在鏡中與她互望,傳達沉默的歉意,接著輪到下半身。她的運動褲簡單多了。襪子、內褲。來到最後一步。

艾利克斯打開蓮蓬頭,揚手讓她扶著跨入浴缸。還是一樣,兩個月前,這個舉動必定是火辣又性感,但現在只是一對男女之間最痛苦的三秒鐘。

她淋溼頭髮,得靠艾利克斯的協助才能洗淨、潤絲。接著,他沒有關水,扶她爬出浴缸,拿大浴巾裹在她肩上保暖,讓她站在浴室裡,像個等待爸媽幫忙的兩歲小孩。他沖好澡,陪她站在浴室地墊上。

他不顧自己又溼又冷,先替她擦乾身體,相當具備騎士精神的舉動。她應該要感恩,好好珍惜這個殷勤又極富同情心的丈夫。她知道能有他在身旁是多幸運的一件事。

她卻只覺得苦澀、憤怒、挫敗。更糟的是這點他也心知肚明。但他默默照顧她,即使罪惡感沖著她在虛軟的怒氣中漂流。

「妳也會如此對待我的。」最後他如此說道,希望能降低空氣中的張力。

「才不會。我最沒有人性了。」

「才怪。記得嗎?我看過妳跟傑克相處的模樣。D.D.,妳可以強硬地面對這個世界,可是妳不需要對我如此。」

「醫師說我真正的自我輸給了腦中那個偏執的經理。」

「妳自己覺得呢?」

「操他媽的馬文。」她輕聲咒罵,但語氣不再像她自己。感覺她快要哭出來了。

「妳會好起來的。」他親親她的頭頂。

「別撒謊。這是你的規矩對吧?我可以騙我自己,可是不能騙你。反之亦然。醫師宣佈結果的時候我也在。我聽見他說或許我的手臂可能無法完全恢復。波士頓警局的年度健康檢查我做得夠多次了,很清楚這代表什麼。沒有通過實戰測驗,那就不能上陣。我什麼都不做?現在發瘋的人是誰?」

「妳會好起來的。」

「別撒謊!」

「我沒有,D.D.。我瞭解妳。妳總會想通的。而且妳會好起來。妳知道我怎麼知道的?」

「怎樣?」

「因為妳即使不在工作崗位上,今天還是決意花一個早上的時間去抓凶手。好啦,別杵在這裡。妳都氣成這樣了,我們就趁機往妳可愛的肩膀上套件衣服吧。妳的疼痛叫什麼來著?」

「馬文。」她低喃。

「嗯,馬文,我是艾利克斯。幸會。現在你他媽的滾吧。」

※※※

菲爾跟奈爾已經在現場等待。D.D.有些難為情地踏進那間屋子,心中有點期盼會被陰影包圍,遭到血腥味襲擊。然而從幾扇窗戶透進來的自然光把一樓照得舒舒服服,空氣中沾染消毒劑的特殊氣味。房東一定是終於獲准打理他的產業。她敢說他一定是請來專業打掃人員,某間公司專精這種業務。她不禁好奇業者在二樓施了什麼魔法。

「死因有眉目了嗎?,」她向組員提問。

「早安,D.D.,見到妳我也很開心。今天如何?」菲爾挖苦似地問。

「爽翻了,感覺可以扛起一整塊岩石。前提是我動得了這隻手。奈爾。」她笨拙地試圖擁抱小組中最年輕的成員,艾利克斯跟兩人握手。瘦瘦高高的三十三歲紅髮男子奈爾頂著十六歲上下的娃娃臉,最近終於能夠獨當一面了。前一次的案件調查甚至是由他主導。當然,還是由教會他一切的菲爾跟D.D.擔下虛名。

奈爾成為警察前是急救技術員,他擔任他們與法醫辦公室之間的聯絡視窗,也是現下最有資格回答她疑問的人。

「氯仿。」他說。

D.D.眨眨眼。她跟艾利克斯站在廚房中島流理檯旁。克莉絲汀.萊安的傢俱尚未移走,坐在已故女性家中的沙發上似乎有些不禮貌。因此,四個人都窩在廚房裡。

「凶手對她們施用過量的氯仿。」艾利克斯問:「有這個可能性嗎?」

「沒有過量,只是用來迷倒她們。說真的,班應該在第一具屍體上聞出那股味道,不過他承認剝皮秀讓他分心。」

「可以從屍體上聞出來?」D.D.不確定該覺得著迷還是驚駭。

「當然。氯仿的氣味會留在嘴巴跟鼻腔一帶。解剖的前幾個步驟之一就是嗅聞屍體。許多毒藥跟毒素都會殘留氣味。我剛才說過了,班要向你們道歉。」班.惠特利是法醫長,也是奈爾的前任情人。他們分手時鬧得很不愉快,不過看來兩人最近已經安分下來了。

「所以凶手先讓兩名女性喪失意識。」艾利克斯高聲下結論。他瞇起眼睛,腦袋轉個不停。

「然後呢?」

「壓迫性窒息。」

「壓迫性窒息?」D.D.訝異道:「這不是醫師不建議與新生兒一起睡的原因嗎?如果成人半夜滾到寶寶身上,就會造成壓迫性窒息?」

「沒錯。如果人的胸口或腹部遭到壓迫,導致無法吸氣,就會造成窒息。」

「所以我們要找的很可能是身材比較壯碩的犯人?」艾利克斯開口:「那個人得要有足夠的蠻力才能壓制兩名女性?」

「不一定。只要用點巧勁,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能引發壓迫性窒息。比如說用膝蓋抵住死者的橫膈膜,並停留足夠的時間。」

「假如死者已經喪失意識,我不相信犯人是肉體上比較具有優勢的傢伙。體型通常會給人權力感,對吧?也就是說,這些做法──潛入、襲擊、下藥、馬上悶死受害者,最後是極具儀式意味的破壞屍體主戲──我更覺得這個人想要避開一切正面交鋒的機會。他沒有半點自信,甚至是個矮小虛弱的男性,恐懼現實世界中的女性;因此,他在死者身上體現心中幻想。受害者有沒有可能一直沒醒來?根本不知道自己碰上什麼事?」

「有可能。」奈爾聳肩。「班判定死因的關鍵是眼球與上胸出現點狀出血。很有意思,可以更加瞭解凶手使人窒息的手法,他應該會在胸口跟腹部留下大片的瘀血,但這點很難觀察,因為那些區塊的皮膚都被剝掉了。」

「也就是說或許他剝去軀幹的皮膚是為了掩飾行凶手法。」

菲爾皺起臉,搖搖頭。「我想我們把那傢伙想得太厲害了。要造成壓迫性窒息,基本上他要爬上床,壓扁受害者,對吧?感覺不是什麼很複雜的手段。仔細想想,這傢伙只是想省事,乾淨俐落地幹掉死者。」

「他進入屋子。」艾利克斯整理順序。「悄悄上樓。趁死者熟睡時,用氯仿迷倒她們,不讓她們有掙扎的機會。然後,他悶死她們,膝蓋抵住她們的橫膈膜。你說得對。這確實……很省事。最快的殺人方法。接著,他放慢速度,悠悠閒閒地逗留在屍體旁邊,大概待了幾個小時。很有意思。」

「為什麼是壓迫性窒息?」D.D.問。「這是相當罕見的手法,特別是成人殺害成人的場合。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不乾脆用更經典的方式,拿枕頭蓋住她們的臉?」

菲爾跟奈爾一起搖頭。不過艾利克斯給出答案。

「記得嗎?他跨坐在屍體上。我們找到他的小腿按住死者臀部兩側的印記。他不只是以這個姿勢破壞屍體,也是如此殺害她們。」

「顯然是個極具支配性的姿勢。」D.D.盯著奈爾。「還沒找到性侵跡象?」

他搖頭。「班說沒有。有破壞屍體,沒有性侵。」

「找出更多凶刀的情報了嗎?」艾利克斯問。

「沒,不過你們該來看看班找來比對的那堆刀子。一定要花上不少時間。」

「我曾想到獵人。」D.D.宣佈道:「克莉絲汀.萊安的驗屍報告將一條條剝下的皮膚歸為專業手法的產物。擁有豐富剝皮經驗的行業,我只想得到獵人。所以昨天晚上,我在YouTube上看了一堆如何為獵物剝皮的影片,就是兔子、松鼠、野鹿、麋鹿什麼的。」

艾利克斯對她投以奇異的眼神。他似乎是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曾經在半夜離開床鋪。沒有注意到她的離去,或者是想像她走過陰暗的房間跑去看支解野生動物的血腥影片,不知道哪個比較糟。那些影片讓她很不舒服。她原本以為沒什麼的,畢竟她這輩子看過的破爛人體還不夠多嗎?

可是呢……看完影片後,她沒有馬上回房睡覺,而是坐在傑克床緣,看她的兒子在小夜燈舒適的光暈中安然熟睡。

「我不是獵人。」她繼續說:「所以我承認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不過看了幾十支教學影片……經驗豐富的獵人甚至不需要使用刀刃。我是說他們只要在肛門周圍劃上幾刀,砍掉獵物的頭顱;接著幾乎只要赤手空拳就能夠剝下整張皮。我推測這是必然的措施,沒有人想傷到毛皮。整張的毛皮價值最高。」

菲爾茫然盯著她。「妳做了什麼?」

「我用捜尋引擎查剝皮;然後看了一些影片。別這樣,我們總要搞清楚那傢伙在想什麼。不然你有其他妙招嗎?」

「妳還在病假期間。」

「只是傷了手臂,腦袋還沒壞。別唬我了。這幾個星期,你一定調出狩獵執照的資料庫,交叉查詢人名。」

菲爾臉漲得通紅,重心在雙腳之間挪了挪。「也許吧。」

「你一定有。因為一聽到剝皮就會想到打獵,這很合理。只是現在我得跟你說我不認為這傢伙是獵人,他們的技巧完全不同,更別說是他們用的刀了。獵人會選用固定式的大型刀刃,至少二到五公分寬。他們買刀時考量的重點是力道跟耐用,經典的陸軍戰鬥刀可以用來剝鹿皮、清理魚內臟、挖洞。我不覺得有人能用那種刀在女性身上剝下一條條皮膚,況且帶著那種刀走在波士頓街頭一定很顯眼。」

「我看過折疊式的獵刀。」菲爾抗議。「也知道有些人會準備好幾把刀。陸軍戰鬥刀有它的用處,但他們出門打獵也會帶上更輕巧的小刀。」

「可是他們能用那種刀割下薄薄的帶狀皮膚嗎?」

「不行。」他悻悻然承認。「不過那傢伙一定是新手。剝下獸皮後,有人會將它撕成長條來做成皮繩之類的。看看現在那些充滿被害妄想的傢伙,天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練習拓荒者時代的生存技巧。」

「他沒有被害妄想症。」D.D.說。

「沒錯。」艾利克斯幫腔。「他的犯行的主體是支配與控制。不是找機會練習野外求生。」

「而且他不是在練習。」奈爾乾巴巴地說:「使用氯仿、特殊的窒息手法、按部就班除去皮膚……這傢伙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們的凶手並不是邊做邊學。他已經是專家了。」

※※※

門鈴響起,如此平凡日常的聲響出現在犯罪現場,使得四人嚇了一跳,臉上露出同樣的惱怒表情。「我的物理治療師羅斯.伊爾格。」D.D.猜測。

艾利克斯離席去接他進來。

「妳真的要做?」等艾利克斯離開,菲爾馬上開口。

「嗯。為什麼不行?」

菲爾跟奈爾互看一眼。D.D.看穿他們的心思,氣鼓鼓地瞪了過去。

「不用為我掩飾。」她狠狠說道:「我們要重建現場,如果說最合理的解釋是我根本是個失控的神經病,隨隨便便就開槍亂射,那你們就跟FDIT這麼報告吧。我不需要你們施恩憐憫。我要真相。」

「無論出了什麼事,我們都會挺妳。」奈爾低喃:「組員就是家人,這點妳很清楚。」

「少來了,我早就見過你家人啦。」

這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奈爾的家人是一群愛爾蘭酒鬼。他常開玩笑說他身為家族裡的異數並不是因為他是同性戀者,而是因為只有他滴酒不沾。

艾利克斯帶著一名外表年輕的男子回來,身高約一八〇公分、肌肉練得結實、身穿黑色運動衫。D.D.開口介紹:「波士頓警局的菲爾警探與奈爾警探。羅斯.伊爾格、我的專屬刑求、呃、物理治療師。」

眾人握手致意。D.D.雙臂緊緊收在身側,不讓人看見那雙手因為節節高漲的緊張而顫抖。她原本是想找醫師隨行,可是醫師的行程表無法在倉促之間擠出到現場勘查的空檔;羅斯同意協助。而且他說醫師只會診斷傷害。他的工作是重建與修補,所以他對於過去與現在的傷害瞭解得更透澈。

身為本案領導者的菲爾帶大家從廚房移到樓梯口。D.D.看見右手邊那面清水牆上的彈孔。三個痕跡各占一方。若當時她真的是瞄準某個對象,這些彈孔並不能為她的槍法背書。

菲爾清清喉嚨。「所以說,我們發現D.D.,呃,華倫警長在樓梯口陷入昏迷。根據她身上的,嗯,傷勢來看,她原本是站在上方,摔了下來。」

羅斯點頭。他沒有看D.D.,緊盯著筆直的狹窄樓梯,D.D.很感激他這麼做。突然間,她覺得自己好渺小。胃部翻攪,汗水又凝結在額頭上。

乖乖睡、寶寶睡……

她用力閉眼,彷彿這樣就能驅散那股不祥的預兆。心中的躁動令她憤怒。她是來這裡回憶的。她必須想起來。

她逼自己睜眼,鎖定牆上的彈孔。這是她佩槍的子彈造成的傷害。它們屬於她,無論如何,它們都會永遠跟著她。

羅斯似乎是讀出了她的想法,開口道:「嗯,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這道樓梯右手邊沒有扶手。我相信這違反了法規,不過在樓梯狹窄的翻新住宅中並不罕見。」

大家都點頭。

「先把這個變因放到一旁去。當時D.D.一定是往後摔落,面對著二樓。」

他朝著樓梯比劃,眾人乖乖列隊,跟在他背後上樓。

「摔倒時會先有什麼反應?」羅斯又問。感覺他是在自問自答,所以沒有人答腔。「你會伸手想要穏住。在這個案例裡,D.D.右手握槍,對吧?」

她點點頭。

「妳射了三發子彈,跌落時右手還握著槍,也就是說妳只剩左手可以活動,這就能說明妳肩膀受到的損傷。」羅斯踏上二樓樓梯口。他要眾人站在走廊,自己往後退了幾步,接著左手握住左邊的扶手,突兀地扭動身體與肩膀,作勢掛在上頭。

D.D.懂了。這個懸吊的姿勢使得他頸子、肩膀、左手臂的肌肉旋轉緊繃。她忍不住一縮,別開臉,身側的手臂貼得更緊了。

「D.D.往後跌落。」羅斯陳述事實似地說:「她伸出左臂,想要止住往後的勢頭。因此在她握住扶手時,她的手臂突然外懸,撕扯她左肱的小片組織,那裡是肌腱連接肌肉與骨骼的地方,導致一小塊骨頭被扯斷。接著呢,因為下跌突然停止,她的腦袋硬是側向右肩,造成臂神經叢過度拉扯的損傷。

「到了這個節骨眼,頸子與肩膀突如其來的劇痛或許讓她鬆開扶手。雖然下墜的衝勁稍微減緩,她依舊無法維持平衡,一路往下翻滾,一頭栽在樓梯口。這就能解釋她背上瘀青跟腦震盪的成因了。」

羅斯瞥了D.D.一眼。「我有沒有漏掉哪裡的傷口?我想妳病歷上的傷勢都找出原因了。」

她搖搖頭。他的眼神很和善,甚至帶了點同情。沒有用。她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在這間屋子裡,在這個走廊上,她腦中有太多晃動的陰影。

「妳為什麼會背對樓梯?」艾利克斯問。

D.D.東張西望,意識到這個問題很合理。她、菲爾、奈爾、艾利克斯都站在二樓樓梯口。四人都讓樓梯口待在視線範圍內,她猜這是很直覺、很謹慎的習慣。

「我轉頭看後面。」她悄聲說。

他們盯著她。

她轉身,望向走廊另一端、敞開的臥室門。無法抗拒的血腥味。她獨自站在陰影中,夜晚伸出黑暗的長長手指。當時她不想看。當時她想去感覺。然後……

「我聽到聲響。」

「聲響?」菲爾粗著嗓子問:「還是人聲?」

「我……不知道。我轉身。然後摔下去。」

「不對。」

「什麼?」她轉向羅斯,他還站在樓梯中段,被四名警方人員凝視,他突然臉紅了。

「我是說,當時的狀況不太可能是這樣。」

「怎麼說?」

「妳的傷勢,骨頭被肌腱扯斷一小塊,這是很罕見的症狀。只有在受到足夠的力道拉扯才有可能在肌腱相連處造成這種狀況。骨頭很堅硬的。」羅斯的語氣像是他們應該很清楚這點似的。「如果只是平均受力,肌腱不會拖著骨頭一起斷裂。那一定是很龐大的力道。D.D.跌落時,她絕對是承受了極大的衝擊。比如說她一路衝到樓梯口,或者是自己跳下去。但她當時是往後摔……」

「天啊。」D.D.悄聲說:「我不是失足摔落。」

「對。」艾利克斯保護似地摟住她的腰。「妳是被人推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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