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小弱水界

　三月後。

　北寒雪域。

　一處蜿蜒山脈當中，陸青峰手執青竹杖，往深處行去。

　天外。

　四道玄光忽的出現，不見停滯，直接沒入陸青峰體內。

　魔神歸位。

　「嶺南有九天散人坐鎮，只要不擅入大浩、大蒙，就連茅山道、神霄派掌教都不見得是這位道兄的對手。」

　陸青峰面帶笑意。

　三月前。

　他跟九天散人從淒寒澗出來，後者往西面嶺南去。一路飛遁，月前就到了嶺南。

　速度比當初陸青峰跟林葉快了一月有餘。

　不過，當時陸青峰是為將就林葉，林葉駕馭仙器飛遁，速度有限。

　這次陸青峰獨身一人，跟九天散人分開之後，一個『五鬼搬運大法』，就從四聖仙域南部正中，生生跨過黑海跟罡風雷火，到了北寒雪域。

　耗時不過瞬息。

　大神通的威能，又是九天散人難以比擬的。

　「三個月。」

　「總算找到了。」

　陸青峰奔走北寒雪域整整三月，始終不能確定張楊在何處。這一日，原本鎮守嶺南的四尊魔神回歸，陸青峰也剛好尋著所在。

　密林中。

　陸青峰大步走來，只見在山巔平台，兩口深不見底的水池，水波蕩漾，竟不結冰。

　其中一口黑乎乎的看不真切，沒有半點氣息洩露。但另一口卻滿是仙靈氣息，凡人喝下一口，都能延壽百年。就算是修士喝了，也能修為大進。

　如此珍寶，竟大搖大擺放在外間。

　唯有一旁，有人開闢洞府，兩名修士正在洞府中打坐修行。陸青峰隨意瞥了眼，一眼就看出，這兩個修士，僅是金丹修為罷了。

　「身著桃花衫，這是桃花劍派修士。」

　陸青峰心念一動，正要施展手段攝來二人，卻忽的一頓，轉頭往山下看去。

　但見密林中傳來呼喝，打罵聲。

　有兩名同樣身著桃花長衫的修士，身材魁梧滿臉橫肉，凶神惡煞一般走來。在二人中間，十七八個手腳拴著鎖鏈，連成一串的修士被二人拖拽著，踉踉蹌蹌有些淒慘。

　觀其氣息。

　大多都有煞氣、戾氣，充滿邪意，顯然不是善茬。哪怕此刻淪為階下囚，也有桀驁的罵罵咧咧。只有被押送的兩員修士狠狠抽上兩鞭子，才會渾身顫慄，老實一會兒。

　但不多時。

　傷痛退去，又罵罵咧咧起來。

　兩個凶神不吝抽打，將這些個『囚犯』壓到山上。看守洞府中，兩名金丹看守早就迎了出來。

　其中一人執筆執冊，另一人執筆執簽，衝著兩個凶神笑道，「兩位師兄辛苦。我們兄弟二人備了桃花茶，等發落了這批邪修，就請師兄們歇歇腳去去寒氣。」

　「哈哈！」

　「兩位師弟客氣了。」

　這兩個凶神對待那些修士無比兇惡，但見著自家師兄弟，卻咧嘴笑著。只是畢竟長的磕磣，笑起來反而更加滲人。

　倒也無人在意。

　其中一個凶神修士從懷中取出一卷玉書遞給那手執筆、冊的金丹看守，金丹看守笑著接過，然後舔了口狼毫筆尖，在玉冊上一邊謄錄，一邊唱喝——

　「玄龜山長毛洞散修吳蓋，修為：聚法境，擅長術法：一氣雲煙術。」

　「窟坨山珈藍寺妖僧不殺和尚，修為：實丹境，擅長術法：神魔大手印。」

　「瀾江水妖青蛇道人，修為：金丹境，擅長術法：水輪術。」

　「中洲鬼城……」

　……

　一共十八名邪修，有妖、有道、有僧。

　隨著一人唱喝錄冊，另一名金丹看守也在奮筆疾書，手上打出一根根金色竹籤，落在邪修眉心不見。

　每錄一人，簽定一人。

　那兩名凶神就揚起鞭子，衝著邪修狠狠一抽，打飛出去，一頭扎入兩口水池當中黑黝黝不見氣息的一口。

　邪修『啊啊』驚叫，瞬間沉了下去再無聲息。

　「這池子——」

　陸青峰見狀，眼中劃過一絲異色。信步走到池邊，探頭看去，只見池水沉重，以他的道行，神識竟然也難探知。

　隨手拋下一片落葉。

　落葉見水就沉，如有千斤重。

　「跟黑海之水有些相像。」

　「但更像傳說中的弱水。」

　崑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在地仙界，弱水雖然罕見，但陸青峰也有聽聞。

　如北極天蓬大元帥鎮守的天河。又如號稱『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的流沙河。

　沒想到在北寒雪域竟也能見到這傳說中的弱水。

　「是了。」

　「四聖仙域跟人道法域之間、北極雪域跟四聖仙域之間的黑海，就有幾分弱水特性，說不定就是沾染了弱水所致。」

　陸青峰站起身。

　看著四名桃花劍派修士將十八名邪修全都打入這口弱水池中，正要回轉洞府品茶驅寒，陸青峰不再遮掩，兀的現身。

　「誰！」

　在四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中就放出詭異光芒，施展迷魂術，詢問此間之事。

　半個時辰後。

　「小弱水。」

　「靈空仙界。」

　陸青峰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抹去四人記憶，不多遲疑，縱身一躍一頭扎進弱水池中。

　……

　北寒雪域當中藏著一條河流。

　這條河流不在地上不在地下，不在天上不在天外，只藏在虛空無間處。

　因河中流淌的乃是傳說中的弱水。

　故而。

　桃花劍派、玉龍派、瑯嬛天府以及大須彌山，將其稱為『小弱水』。

　小弱水中有一界匿藏。

　四派得之。

　十多萬年過去，漸漸摸索出不少門道來。

　……

　弱水界。

　南疆。

　白雲山。

　白雲山藏在南疆深處，不甚起眼。往常無名，蓋因一百多年前，南疆蠱仙綵衣娘娘座下四弟子白雲童子學成出山，來到山中開闢別府，從此得名。

　白雲山周邊各峒紛紛來投。

　白雲童子來者不拒，又在各峒中挑選七名天資不凡的孩童，收為親傳。又挑選若干孩童，收作記名弟子，以充實山門。

　一百多年過去。

　昔日收下的七名弟子，只有三人修行有所成，餘下四人修行不成，或是下山，或是老死山中。倒是第一批記名弟子中，有兩人冒出頭來，道行有成，被白雲童子提拔為親傳。

　前後五人。

　這就是白雲山二代修士，山中仙長。

　再往下，就是這五人的弟子、記名弟子。能成道者寥寥，但總算也有興旺之兆。

　這一日。

　清晨正早，天色濛濛亮。

　烏蒙就提著劍，眉梢帶喜，往後山一片竹林趕去。

　他本是距離白雲山八十多里外的仙霞寨寨主之子，四年前被送上白雲山學藝，拜的是白雲童子座下小弟子，號稱『火雲劍』的張集門下。因資質一般，僅是記名弟子。

　也能學到一招半式。

　可跟那些個能得到張集親自教導的親傳弟子沒法相比。

　十二歲上山。

　轉眼已經十六歲。

　眼見幾個親傳師兄都將劍術練到了第一個層次——『劍氣生煞』階段，一劍出，有煞氣撲面而來，令人難以招架。

　從此踏入劍道門檻。

　練氣修為也大多達到第二層第三層。

　而他卻連最基礎的『白雲劍法』也只是耍了個流暢，距離『劍氣生煞』還差了不知多少。修為也還停留在第一層『氣感』。

　烏蒙心急。

　每日更加刻苦，時常來後山竹林中練習劍法，但成效甚微。

　不過。

　就在半年前，天上一道流星劃過，烏蒙在竹林中發現一株奇異青竹。這青竹不見靈光，不似靈物，但偏偏水火不侵、刀劍不傷。

　烏蒙驚奇。

　於是就在這青竹旁練劍。

　沒想到短短半年，如有神助一般，劍法造詣連同練氣層次全都突飛猛進。

　一套『白雲劍法』迅速純熟。

　不費力就踏入『劍氣生煞』階段。

　半月前。

　一劍刺出，福至心靈。

　手上鐵劍脫手而出，綻放一道劍光後又回到手上，令烏蒙大喜過望。

　長劍脫手。

　這可是劍法悟真，達到第二境界『御劍百步』的徵兆。

　要知道。

　當年『火雲劍』張集達到這個層次，也足足練了十五年。現在張集門下，也只有兩個入門多年的親傳弟子才達到這個境界。

　已經是凡俗當中，人稱小劍仙的存在。

　許多練氣三層四層，甚至練氣五層的高手，也就是這個層次罷了。

　再往上一層，就是人稱劍仙的『煉劍化虹』之境。

　這個層次，非但能夠御劍對敵，更能御劍飛行出入青冥，從此仗劍江湖，也是高來高去的一方人物。

　非練氣五層實難做到。

　整個白雲山，達到這個層次的也屈指可數。

　「半年就能從無到有，達到『御劍百步』之境。」

　「再過兩三年，我豈不是能御劍於空，成為師祖、師父那樣的劍仙大俠？！」

　烏蒙興奮不已。

　每日練劍更勤。

　呼！

　哈！

　長劍在手，白雲劍法施展開來，烏蒙只覺暢快至極。手上雖是凡鐵劍，但恍惚間，似乎也有了靈性。

　烏蒙跟隨心意。

　手上隨意一劍刺出，鐵劍蹬時出手，化作一道匹練——

　轟！

　炸出一聲巨響，長劍所指，大地都被轟出一個大坑來。

　「回來！」

　烏蒙手掐劍訣，想要召回鐵劍。只聽『錚』的一聲，鐵劍倒飛回來，沒落在烏蒙手上，卻是倒插在跟前三尺外。

　「呼呼！」

　「還差了些。」

　烏蒙並不氣餒，上前拾起鐵劍，一招一式繼續苦練。

　他沒注意的是。

　在他身後，青竹搖曳。

　一隻生有六翼的金蠶不知從何處出現，臥在竹葉上。一雙眼盯著烏蒙，散發危險光芒。

　「好了。」

　「他也不是有意的。」

　青竹晃動，化為一名少年道人，笑著出聲。那金蠶抓著道人頭髮，眼中寒光依舊還在。

　陸青峰又聞言安撫兩句，這金蠶才收住凶光。

　「好歹相處半年，臨別前，就再幫你一把。」

　望著跟前正在專注練劍的少年，陸青峰將手一指，就見少年手上鐵劍瞬間變化，僅有巴掌大小。

　真氣注入，又變成原來模樣。

　這個過程中。

　烏蒙壓根不知道手上長劍早就從腐朽化為神奇。

　「破爛鐵劍練成高明劍術，那是爛俗武俠裡才會出現的橋段。」

　「現實裡可不成。」

　陸青峰笑著，走出竹林，走出白雲山。

　竹林中。

　「喝！」

　烏蒙爆喝一聲，長劍脫手，十步之外劍光如龍，連斬十七根青竹一個兜轉又回到烏蒙手上。這一次，只覺酣暢淋漓，半點不滯澀。

　「好大的威力！」

　烏蒙嘴巴微張，看了看十七株倒下的青竹，又看了看手上鐵劍，頓時咧嘴笑了。

　但待他轉頭，青竹依舊在，可冥冥中，似乎又有什麼不一樣了。

　烏蒙眼中疑惑一閃而逝。

　抬頭看了眼天色，頓時驚醒，不敢耽擱，連忙往前山趕去——

　晨練可耽誤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