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得與失

　偌大玄元宗，集一宗之中近乎全數煉丹師的合丹殿，竟連一個四階煉丹師都沒有，三階煉丹師同樣寥寥。

　若是古不言坐化，合丹殿甚至立刻就要退出諸殿行列，併入靈機殿中成為雜流。

　難怪古不言心焦。

　「師尊煉丹天賦不俗，卻不善教化。執掌合丹殿以來，弟子凋敝，大多泯然眾人。眼見合丹殿衰敗，心有愧疚，這些年一面讓集英殿主文仲搜尋四方煉丹天才，一面靜下心來教導合丹殿稍有資質的煉丹師。」

　「可惜。」

　「煉丹一道更多看天賦，師尊又不善教導，哪怕花費再多時間，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陸青峰從古不言言語中揣摩出合丹殿沒落的幾分緣由。

　除了古不言本身外，是否還有其他原因便不得而知。

　不過——

　「這個情況對我有利。」

　「合丹殿中無抗梁之人，以我的煉丹天賦，說不定將來還有希望執掌合丹殿。」

　陸青峰整理思緒。

　若能執掌合丹殿，成為玄元宗掌尊，今後有玄元宗舉派相護，大可安心修行。結丹期前，乃至晉陞結丹期後，也能安穩。

　即便不能成為一殿掌尊，以他即將突破到五階的煉丹造詣，也定能得玄元宗維護。

　倒不是要將身家性命交付玄元宗。

　但是在玄元宗的庇佑下修行，能省許多麻煩。

　「如此甚好。」

　一念及此，心中歡喜。

　現實中越安穩越好。

　此次陸青峰有意在聚仙坊市顯露煉丹、煉器造詣，本想著結交四方靈虛修士，沒成想無心插柳，竟引來玄元宗。

　搖身一變，成了玄元宗真傳。

　而且還是在合丹殿這種近乎於『後勤』的機構中任真傳——

　只要不作死，幾乎不會死。

　實在太合陸青峰心意。

　「弟子告辭。」

　從古不言處離開，陸青峰直奔屬於自己的真傳洞府。陸青雨人生地不熟，這一整日都在洞府中，定是忐忑。

　陸青峰洞府所在，位於殘陽峰一處靈眼上，對修行幫助不小。

　是真傳福利之一。

　陸青峰走進洞府，看到陸青雨在洞府中靜靜坐著，一雙眼看向洞府外，顯得有些寂寥。

　……

　夕陽西下。

　陸青峰、陸青雨坐在山巔，遙望天邊，一覽水鏡。

　「大哥，我們不回落霞宗了嗎？」

　陸青雨抬頭，看著陸青峰。

　「我現在是玄元宗真傳，今後大部分時間都在玄元水境。」

　玄元水境，遠比聚雲山脈安全。

　玄元宗，也遠比落霞宗更適合修行。

　對陸青峰來說，根本無須選擇。

　只是陸青雨——

　「可二哥還在落霞宗。」

　陸青雨沒有回答陸青峰，只皺眉道。

　她平日雖時常損二哥，但心裡卻還是親近二哥的。

　在聚雲山脈時，陸青峰時常閉關，多是陸青山每隔一段時間來銀角山或是峰雨山見他們。

　陸青雨卻時常乘著白鶴去找二哥，與二哥一同完成宗門任務或是閒聊。

　兩人相處的時間，甚至比與陸青峰相處的時間還長。

　這要是在玄元水境落腳，相距數萬里，今後就再沒法與二哥時常相見。

　陸青雨有些猶豫。

　「你二哥長大了，獨立了。」

　「現階段，落霞宗、聚雲山脈遠比玄元水境更適合他。」

　陸青峰語氣平靜。

　青山與青雨從來不同。

　前者年少時，頗有些軟弱，顯得唯唯諾諾。但在歸真宗的半年時間，對其性格影響太大。而後踏入修行路，又一直跟在陸青峰身邊，任何事情都由陸青峰規劃。

　久而久之，便覺得生活在陸青峰的影子下。

　於是尋求獨立。

　修行者本該如此，陸青峰並未阻止，反而支持。兄弟倆雖然見得少了，但往後話語反而多了。

　陸青山漸漸也有神采，每次去銀角山或是峰雨山見大哥、小妹的時候，總是說不完的話。

　神采飛揚。

　就連修行進度，也比單純跟在陸青峰身旁快了許多。

　這是好事。

　眼下陸青山在落霞宗站穩跟腳，在聚雲山脈風生水起，全然沒必要將他喚來玄元水境。

　這與當初將他從上陽國扶將崖，帶出哭泣沼澤不同。

　上陽國為修行絕地，陸青峰待在其中，沉浸在舉世無敵的狀態中，專注於青元劍宗的種種俗務，耽誤修行。

　將來百年大限一到，難免心生悔意。

　到了落霞宗後，見識諸多修士，卻在追尋長生。

　再讓陸青雨以『你要落霞宗還是要我跟大哥』這種話，將陸青山逼來玄元水境，全沒必要。

　而且。

　現在的陸青山，也不見得會如當初那般，再輕易被陸青雨一句話堵住後路。

　青山的情況，無須多慮。

　此刻為難的，卻是陸青雨。

　「大哥要是肯叫二哥過來，二哥一定不會拒絕的。」陸青雨一雙眼盯著陸青峰，抿著嘴，頗有些倔強。

　陸青峰搖頭，「你讓二哥離開落霞宗，來玄元水境。為何不是大哥放棄玄元宗，回聚雲山脈呢？」

　「不一樣。」

　「玄元宗更安全。」

　陸青雨連道。

　「對我和你二哥來說，都是一樣。」

　「我不願意放棄玄元宗，回聚雲山脈，就沒有資格讓你二哥放棄。」

　陸青峰拉著青雨坐下，慢慢解釋，「你二哥從來都不是我的附屬，他現在在落霞宗中很受重視，有不少好友，各種人脈關係都在聚雲山脈。強讓他來玄元水境，對他不公平。」

　陸青雨低著頭。

　道理她都明白。

　可是讓她在大哥和二哥之間做選擇，她心裡難受，「大哥，我們不能像在上陽國的時候一樣，繼續在一起嗎？」

　「唉！」

　陸青峰心中歎了口氣。

　陸青雨湊近，往大哥靠了靠。靠在大哥臂膀裡，默默不語。

　夕陽漸漸沉沒水面。

　天地變得黯淡。

　「修行就是如此。」

　「有獲得，就有失去。若要像以前那般，我們兄妹三人只有數十年好活，甚至連數十年都活不過去。但現在，大哥晉陞築基，能活三百年。你跟青山很快也能晉陞築基，也有三百年可活。」

　「今後晉陞靈虛、晉陞結丹，還有更長的壽命。我們現在雖然暫時分開，這是失。可今後能在一起的時間卻更長，這是得。」

　陸青峰這番話，既是說給青雨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他如今整日在遊戲中，見識諸多繁華，一待大半日，遊戲中便是兩三月。再回到現實中，除去修行、煉丹煉器之外，能陪陸青雨的時間極少。

　有時也在想，這樣是否值得。

　遊戲中千年轉瞬，現實中的一些記憶甚至有些模糊。好在現實中每天、遊戲中每隔一兩個月就能見著陸青雨，能喚醒陸青峰最初的回憶。

　黑木寨時。

　山林木屋下。

　扶將崖中。

　哭泣沼澤。

　……

　一見著青雨，各種記憶紛至沓來，衝散遊戲中的恍惚，將陸青峰拉回現實。

　遊戲、洪荒！

　雖為真實，對陸青峰來說確實虛幻。

　唯有三山九水，有陸青雨，有陸青山，血脈牽連親情牽繫，才是真實。

　只是恍恍惚惚間。

　他與青山、青雨的關係終究還是疏遠了。

　如陸青雨。

　擱在離開上陽國之前，陸青雨絕不會在大哥和二哥之間猶豫。

　但此時——

　「大哥整日閉關，入了玄元宗後，定會更加忙碌。」

　「你現在的修為進境太慢，過段時間大哥送你回落霞宗。送你去跟二哥好好歷練歷練，免得以後修為被他落下太多，面上無光。」

　「如何？」

　陸青峰坐正，想把陸青雨從身側推出坐正。

　陸青雨仰頭盯著大哥，只覺一瞬間，大哥似乎隨著夕陽一同沉沒在天邊。

　變得極其遙遠，觸摸不到，慢慢消失。

　「大哥。」

　陸青雨一把抱住陸青峰胳膊，埋著腦袋有些後怕，眼中有膽怯之色。

　「怎麼了？」

　陸青峰低頭看著青雨，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眼中膽怯。

　只聽到陸青雨哼聲道，「我才不跟二哥在一起，他現在跟一群狐朋狗友打的火熱，才沒空理我。」

　說著。

　陸青雨從陸青峰揚起腦袋，瞪大眼睛，「大哥是不是想賴賬？之前還說要給我在坊市開間鋪子，現在又要送我去跟二哥一起受苦。」

　「呵呵！」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

　陸青峰抿抿嘴，有些羞惱。

　後悔小時候不該給青雨講太多故事，講太多網絡熱語。

　陸青雨嘴角噙著一絲得意，坐正了身子，「牛頭山太遠，大哥你現在是玄元宗真傳，動動關係幫我在聚仙坊市租間鋪子吧。」

　「我要在聚仙坊市賺大錢！發大財！」

　豪氣干雲。

　壯志凌懷。

　一時間，不知從何而來的愁緒一掃而空。

　「……」

　「好。」

　陸青峰不住點頭。

　心中有溫煦陽光，從心間一直照耀到臉上，化為春風般笑容綻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