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9章 脊樑

盤膝坐在地上療傷的王文華，突然在這一刻，雙眼爆睜，望向雲天深處，朗聲大笑道：「出來吧，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躲躲藏藏的了。

我早就知道，一旦我有生命危險，你就會出現。

事實果然如我所料。

你真的出現了。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你的蹤跡，可是你卻始終不肯現身。

我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將你引出來。

因為我知道，你以能成為大荒域的人為榮。

你我都是同類。

即便你我存在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你也絕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我死在地球上的這幫螻蟻貨色手上。」

說到得意之處時，王文華更是放聲大笑，一邊口吐鮮血，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直面向空蕩虛無的天空。

凡是進入王家總部的聯合勢力的死士，全都爆體身亡，還有另外兩千五百人，則駐守在王家總部外圍，此刻正在接受梁華庭的命令，鼓足勇氣向著王家總部這邊靠近。

而梁華庭本人，也從天而降，落在一處假山上，目不轉睛的緊盯著眼前的局勢變化。

王文華話音一落時，原先平靜的空氣中，突然間風起雲湧，一道巨大的漩渦在雲天深處，緩緩浮現，帶著吞噬萬物的狂暴力量，向著地面排山倒海般碾壓而下。

一時間，整個江城境內的上空，赫然變得天昏地暗，明明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卻像是在這一刻，提前進入深夜，伸手不見五指，暗無天日，天空的一輪紅日，完全被遮掩，也沒有星月出現，整個世界都似乎進入了永恆的黑暗。

突如其來的恐怖變化，嚇得無數人，驚聲尖叫，人人自危，儼然就是世界末日到來的場景。

環繞在城外的海水，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瘋狂湧動，巨浪滔天，海平面升起數十米高，海水淹沒了海邊三十里範圍內的所有建築物，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市民，喪生於海嘯風暴。

更有無數生存在深海的食人水族，趁機上岸，瘋狂吃人。

貫穿城內的幾條河流，也出現漲潮現象，河水漫過河提，百米高的建築物都被吞沒，無數人喪生。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江城將近三分之一的面積，就被河水淹沒，最可怕的是，水中不僅有來自深海的食人水族肆掠，還有無數小型的魚類，也對人肉感興趣。

凡是被這種魚類咬過的人，全都在瞬間斃命，身體化膿，離奇死亡，極其淒慘。

隨著時間的推移，海平面卻還在不斷的往上升，對江城的威脅，也越來越大。

洶湧恐怖的海嘯、水患，向著江城更遠的地方，蔓延而去。

當葉天來到王家總部上空時，回頭向身後望了一眼，大半個江城市區，都已經淹沒。

天府位於整個江城地勢最高的山脈，葉天倒是不擔心天府會被淹沒，但看到上百萬無辜的市民，慘死於這場天災之下，還是讓他感到一陣惱怒。

「師傅，收手吧。」

葉天抬頭望天，灼灼的目光，鎖定在向著地面碾壓而下的巨大漩渦，厲聲高叫道。

「喀嚓！」

葉天話音一落，一道驚雷在半空中炸響，強勁的雷電力量，全部傾瀉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子，炸得躥起無數道耀眼生寒的電光霹靂，渾身上下，每一根毛髮都被電得倒豎而起，每一寸皮膚也赫然變成了焦黑色。

絲絲縷縷的焦糊臭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沒有人回應他，只有王文華的狂笑聲，還依舊迴盪在空間裡。

聯合勢力的死士，此刻也感到頭皮發麻，雙股戰戰，眼前的恐怖局勢，絕不是他們這種螻蟻能參與的。

他們本能的想要撤退，可是雙足卻像是被膠水黏在了地面似的，寸步難移，半點也動彈不得。

梁華庭更是大驚失色。

以他多年的閱歷和經驗，當然知道葉天的師傅，就是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至尊天驕，超凡脫俗，凌駕於眾生之上的絕頂人物，誰也沒見過這個人，更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活了多少歲。

他曾在「龍魂」總部的絕密檔案室，看到過關於對葉天師傅的相關記載。

以「龍魂」那麼強大的情報能力，但也沒搜集到多少資料，對葉天師傅的紀錄，只有寥寥數語。

但其中卻提到五十年前，這個人一怒之下，曾以一指之力，彈沉島國孤懸海面的一座海島，導致數十萬人喪生。

為避免引發世人更大的恐慌，當年的沉島事件，被刻意纂改成深海地震引發的自然災害……

當時看到這份記錄的梁華庭，心存質疑，還認為「龍魂」誇大其詞，凡人之身的力量，怎麼可能造成那麼大的殺傷力。

直到今日見到眼前場景時，他才意識到當年的自己是有多麼的無知。

雷劈並沒有對葉天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不到三十秒的時間，縈繞在他身上的電光霹靂，就已全部消失。

就連被電成焦黑的皮膚，也在瞬間脫落，煥發新生。

葉天完全可以確定，眼前的末日殺戮，就是出自美人師傅的手筆。

他不知道美人師傅為什麼要大開殺戒，但他卻絕不希望看到這種事的發生。

意念一動，葉天一聲咆哮，催動起畢生功力，雙掌齊出，同時平平推向兩百里外的江城市區。

一道肉眼可見，氣勢磅礡的精純力量從他手心飛出，蔓延向兩百里外之外。

兩分鐘後，他釋放出的力量，與洶湧澎湃的海水浪潮，劇烈相撞。

「轟！」

一聲爆響，震天動地。

「嘩嘩嘩……」

震耳欲聾的水流聲響起，充斥在整個空間裡。

肆掠在江城市區的水患，硬生生被葉天的雙掌震退。

向後倒捲，回歸到河流和深海，逐漸露出城市本來的真面目。

受到水患襲擊的區域，至少有三分之二的市民，命喪黃泉，其餘倖存的三分之一，也是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城市裡的每一寸空氣中，都漂浮著由海水和鮮血，彙集而成的血腥臭氣。

大半個城市，陷入癱瘓，成為廢城。

「好徒兒，你這是想當英雄嗎？」

清冷淡漠的女聲，從天空中的漩渦內傳來，語氣中帶著輕蔑和嘲諷。

葉天倒抽一口涼氣，定了定神，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搖頭道：「我不想當英雄，我只知道，很多無辜市民在生死一發之際，需要我挺身而出，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

在他打算出手震退海水之前，他就已下定決心與美人師傅抗衡，迎戰美人師傅再次捲起海嘯，襲擊江城。

然而，直到他這話說完，三分鐘後，美人師傅都沒有再次出手，也沒有再次開口發聲，只有縈繞在天空的漩渦，劇烈的旋轉著，減緩向下沉落的速度。

「哈哈哈，邪神，你真是大言不慚，別忘了你這一身神通，是誰傳授給你的，是來自於何處？」

王文華長身而起，一臉怒容，極為悲憤的厲聲咆哮道，「我再次警告你，你這一身神通修為，是來自於大荒域的虞美人。

若是沒有大荒域，沒有虞美人，哪有你今日的成就？

更不可能有不死邪神的傳說，在世間流傳。

你所有的榮耀和傳奇，都受惠於大荒域和虞美人。

當年，你若是沒有遇到虞美人，以你的情況，你他媽墳頭草都長得三米高了。

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學會了大荒域的神通，非但不感謝大荒域的人，反而以大荒域的神通，挽救地球上的這幫垃圾螻蟻。

你這是在羞辱大荒域，羞辱大荒域的武學，更是在羞辱虞美人。

他們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做。」

當葉天從王文華口中得知，王文華並不是地球人時，王文華就言之鑿鑿的說過，地球人在他眼中，全是垃圾貨色。

所以，此刻再次聽到王文華這番話，葉天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你的一舉一動，跟你有關嗎？」

葉天灑脫不羈的眼神，瞟了一眼王文華，「我這一身神通，來自於美人師傅。

你是你，美人師傅是美人師傅。

你有什麼資格代替他聲討我的行為？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王文華一愣，頓時為之語塞。

確實如葉天所說，他和虞美人雖然都是來自於天外的大荒域，但他身負緝拿背叛大荒域的虞美人，這一使命，他卻是沒資格代替虞美人。

但，僅從他設下圈套，引得虞美人被迫現身這一事上，他能夠肯定，在大是大非的原則上，特別是地球人和天外人這件事上，虞美人與他是站在同一陣營的。

想到這兒，王文華不怒反笑，厲聲道：「放你媽的狗臭屁。

你小子就只會大言不慚的吹牛逼。

別以為能成了江城人的救世主，他們就會感恩戴德，將你供奉在神壇上。

醒醒吧，別他媽做夢了。

你們人類口口聲聲說，為眾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為自己開闢道路者，不可使其困頓於荊棘。

而事實上呢？

對他媽欺神騙鬼，說這話的人，都他媽試圖把別人當成傻子。

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條，歸順大荒域，從此以後，聽候大荒域的差遣。

另一條則是，你自廢神通，回歸到螻蟻人類的陣營。」

「如果我兩條路都不選呢？」

葉天似笑非笑的打量著王文華。

不等王文華作出回復，虞美人的聲音，就率先從漩渦中傳來，「那我就親手收回我傳你的這一身神通。

這麼多年來，我對你寄以厚望，而你卻在這時候背叛我。

我寧可清理門戶，揮淚斬你，也絕不希望看你與地球人沆瀣一氣，為這幫螻蟻謀福祉。」

「哈哈哈，邪神，你聽到了嗎？聽到虞美人的話了嗎？她要清理門戶！」

王文華神色激動，仰天大笑，「怎麼樣？到頭來，你的美人師傅，終究還是選擇站在大荒域的立場，甚至不惜將親手將你毀掉。

你在地球人中，絕對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天之驕子，但在原則性問題上，你這種人若是不識時務的話，那就只能成為犧牲品。

趁著虞美人還沒出手，你現在還有時間選擇自己的命運。

他一旦出手，你這條狗命，可就保不住嘍。

哈哈哈……」

葉天心裡咯登一跳，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敬若神明的美人師傅竟會說出這種話。

「師傅，你真要廢掉我？」葉天一臉悲憤，沉聲問。

虞美人氣憤的聲音，從漩渦中傳來，「明知故問！

你既然選擇成為人類的脊樑，那你就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葉天喟然長歎，搖頭道：「師傅，你錯了。

沒有誰能成為人類的脊樑，只有人類本身，才能有資格成為人類的脊樑。

這個種族，在你們大荒域的強者面前，或許都是不堪一擊的廢物垃圾，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絕不該低眉順眼，任由你們踐踏尊嚴，隨意宰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但，每一種生靈，都有資格為爭取自己的命運而戰。

你要廢掉我，我無話可說。

或許從一開始，你對我的栽培，就是個陰謀。

我只是你手上的一枚棋子。

以前，我是一枚聽話的棋子。

現在，棋子不聽話了，於情於理，你都不能再任由這枚旗子繼續存活於世。」

說到最後幾句話時，葉天的語氣中，蘊藉著無盡的悲憤和鬱悶。

「誰讓你這麼死心眼呢？」

虞美人一聲輕歎，聲音幽幽響起。

王文華桀桀怪笑道：「邪神啊，這就是你的命！

你認命吧。

當你嶄露頭角，進入我的視野中時，我曾把你當成天選之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你的所作所為，卻讓我越來越失望。

我本來還指望能借助你的力量，重回大荒域，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

儘管葉天早就猜想到自己也是王文華手上的一枚棋子，但這番話從王文華口中說出時，還是葉天感到心神激盪。

「廢話不多說了，你要跟大荒域的人為敵，那你就先自廢神通吧，把不本不該屬於你的東西，還給虞美人。」王文華眼神一沉，鎖定在葉天臉上，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而葉天作出的反應，卻令得包括在王文華在內的所有人，全都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