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9章 雲在青天水在瓶

黃堅曉現身。

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就連兩個哭哭啼啼的道童，也在這一刻，愣了下神。

徐浩東低垂著臉，他的視線根本不敢與黃堅曉清亮的眼神對視。

僅存的一線良知，讓他深知：

昨夜要不是有黃堅曉在關鍵時刻現身，自己肯定會死在無塵道人手上。

在這之前，他只是懷疑黃堅曉就是殺死無塵道人的兇手。

但他沒想到的是，黃堅曉竟然當眾認罪。

這讓徐浩東非常為難。

截止目前為止，他畢竟還是一局之長，有職務在身。

「我真不願抓他。」

徐浩東小聲的對葉天喃喃道。

神色平靜的黃堅曉，一步步走入人群。

溫潤如玉的眼神，從徐浩東身上，一掃而過，最終落在葉天臉上，低聲道：「大師兄，雲在青天水在瓶，你保重。」

說著話，抬起雙手，伸向一旁掏出手銬的警員，「請把我拷上，帶走。」

警員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把徵詢意見的目光，投向徐浩東。

徐浩東終於鼓足勇氣，望了一眼黃堅曉，心下一發狠，咬了咬牙，厲聲道：「都他媽愣著幹啥？

拷上，帶走。」

兩個道童有些懵逼的打量著被拷住雙手的黃堅曉，其中一人，弱弱的小聲問徐浩東，「徐局，殺死我師父的兇手是葉天，您是不是抓錯人了？」

如果不是在公開場合的話，以徐浩東現在的狀態，早就破口大罵了，但這個時候的他，還是強壓住內心的暴怒，沒好氣的冷聲反問道：「你說葉天是兇手，請拿出證據。

如果沒有證據，那你就是在蓄意誹謗，是要坐牢的。

還有，兇手都已經認罪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總不能讓我冤枉好人，放縱壞人吧？

你倆為師報仇心切，我能理解，但指鹿為馬，混淆是非，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

呃，對了，我還有一件事要通知你倆。

無塵道人的屍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你們倆搞的鬼，是嗎？

來人吶，給我把這兩個不守規矩的賊道童拷上帶走，公然擾亂警方的公務，罪過不小啊。」

徐浩東這番話，剛開始的時候，還顯得心平氣和，但說到後來時，則是義憤填膺，大義凜然。

這個局面，再次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倆道童滿臉大寫加粗的懵逼表情，愣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

圍觀的眾人，面面相覷，更是手足無措。

儘管他們與倆道童是同謀，但眼前的局勢，已經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很快，黃堅曉、無塵道人的屍體、倆道童，都被警方帶走。

圍觀的路人，又小聲議論了幾句後，紛紛散去。

而葉天卻還留在原地，腦海中，始終迴盪著黃堅曉剛才那句話：

「雲在青天水在瓶。」

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葉天思考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一場風波，就此落幕。

回到咖啡店後，葉天把黃堅曉說的這話，告訴給身邊的顏如雪、顧嫣然等人。

誰也不知道這話蘊含的涵義。

「你相信小黃就是兇手嗎？」

其中一個氣氛壓抑的包房內，站在葉天對面的顏如雪，突然輕聲問。

葉天搖頭，果斷回應道：「不相信。

他不可能殺人。」

「也就是說，殺死無塵道人的兇手，另有其人？」面色凝重的顧嫣然，沉吟道。

白凝冰蹙眉道：「會不會是溫明賊喊捉賊？

他故意殺了無塵道人，然後指使道童，嫁禍給咱們的老公？」

葉天和眾女，談論了半天，也沒得出最終的結論。

但，有一點，葉天卻可以肯定：

徐浩東這次巧妙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從表面上看，確實是徐浩東抓走了認罪的黃堅曉。

而事實卻是，如此一來，一方面間接保護黃堅曉，另一方面則是給自己爭取到揪出兇手的時間。

「照你這麼說，徐浩東這傢伙，還沒愚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聽了葉天的解釋後，顧嫣然將信將疑的回應道。

葉天長出一口濁氣，點頭道：「當初要是沒有我的扶持，徐浩東根本不可能成為局長。

這段時間以來，他多次向我表示，要為我效力，我都沒同意。

這次無塵道人的死，反倒給徐浩東製造了一個主動為我做事的機會。

以徐浩東無利不早起的性子，只要能抱上我的大腿，他又怎麼可能放棄這次機會？

你們別看他剛才一副公事公辦，正義凜然的模樣，切，實際上啊，這個人做出的所有決定，全都取決於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

我早就看穿了他人性中的弱點。

而他卻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

徐浩東把黃堅曉帶回警局後，並沒有按照常規程序，把黃堅曉送到審訊室，而是直接帶回自己的辦公室。

而且，還親自給黃堅曉打開手銬，又忙前忙後的給黃堅曉泡了一杯熱茶，把黃堅曉當成大爺似的，讓黃堅曉坐在他的辦公椅上。

「之前真是不好意思了，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只能那麼做，還請你理解。」

徐浩東連連磋著雙手，誠惶誠恐的向黃堅曉表示歉意。

黃堅曉神色平靜，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悠閒自得的喝著茶，擺擺手道：「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聽到黃堅曉這話，徐浩東懸在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了地。

他當然知道，黃堅曉的背後，就是葉天。

他誰都可以得罪，唯獨不能獨自葉天。

只要討好了黃堅曉，讓黃堅曉為自己在葉天面前，美言幾句，自己肯定能飛黃騰達……

徐浩東又向黃堅曉連連道歉後，這才話鋒一轉，進入正題，湊到黃堅曉面前，壓低聲音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你實話告訴我，無塵道人是不是真的死在你手上？」

黃堅曉瞇了瞇眼，放下茶杯，意味深長的反問道：「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相信？」

「啊……」

徐浩東發出一聲低呼，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蹬蹬倒退幾步後，這才勉強站穩身形。

從黃堅曉的神色和語氣中，他完全看得出，黃堅曉並沒有跟他開玩笑。

然而，他還是無法相信黃堅曉的說法，深吸幾口氣後，又問，「你說的是真的？」

黃堅曉又端起茶杯，手指敲擊著桌面，似笑非笑的回應道：「人世間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也就那麼回事。

你又何必糾結這麼多呢？」

說話間，黃堅曉站起身，伸出雙手，示意徐浩東將他拷上。

徐浩東卻愣在原地，沒有動彈。

黃堅曉氣定神閒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別愣著了。

我現在是殺人兇手，你不能對我搞特殊化。

不然的話，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雲在青天水在瓶。」

徐浩東突然想起一個小時前，黃堅曉在現場時說的這話，於是忍不住在這一刻，向黃堅曉問起，「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黃堅曉淡淡一笑，似是而非的解釋道：「想通了，自然就能想通。

要是想不通的話，一輩子都想不通。」

徐浩東抓耳撓腮的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黃堅曉這話的涵義，只能再次徵詢黃堅曉的意見，「你真的打算，把自己當成犯人？」

黃堅曉不再言語，只是點了下頭。

徐浩東差點崩潰，非常無奈的長歎一聲，只能按照流程，將黃堅曉押送到審訊室。

——

警方在湖心亭公園人工湖的封鎖，早已解除。

溫明此時就站在湖邊。

微風吹過湖面，蕩漾起粼粼波光。

湖上有遊船滑過。

一切都顯得非常的安詳平靜。

並沒有因為無塵道人死在這裡，以至於受到其他影響。

溫明看看湖水，又抬頭望望天空，以及天空的雲朵。

事實上，他也想不通「雲在青天水在瓶」這話的意思。

雲，本來就在天上。

而水，則沒有常態，可以裝在瓶中，也能裝在杯裡。

在大海中，就是海水。

在湖泊裡，就是湖水。

在茶壺裡，就是開水。

水，永遠是水。

不會因為所處環境的改變，就變成了其他東西……

「黃堅曉對邪神說這句話，肯定大有深意，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說一句裝逼的話。」

溫明越想，越覺得這句話蘊含的道理，非常深奧難懂。

無塵道人一死，原本可以交給無塵道人去做的那些事，全都只能由他親力親為。

他又在湖邊駐足了幾秒鐘後，身形緩緩消失在空氣中。

——

兩個小時前，徐浩東打了個電話給他，遵從黃堅曉的意願，警方已經把黃堅曉收押，如果還不能找出真兇，那麼黃堅曉就是殺死無塵道人的兇手……

現在已是黃昏，漫天晚霞。

葉天深沉的目光，望著窗外。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哪兒都沒去，一直在思考黃堅曉那句話的涵義。

「雲在青天水在瓶！」

葉天一字一頓的喃喃著，腦補出這句話的畫面。

突然，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讓他興奮得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下子從沙發上長身而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始終留在他身邊的顏如雪不解的問，「你明白了什麼？」

葉天歡喜得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握住顏如雪的纖手，「雲，本來就在天空；水，本來就在瓶中。

殺死無塵道人的兇手，本來就打算殺掉無塵道人，早就蓄謀已久，並不是因為無塵道人出現在湖心亭公園的湖邊，也不是因為無塵道人在死之前，與徐浩東、小黃兩人有過交集。

小黃說這話，是在暗示我，他並沒有殺無塵道人。

『水在瓶』的意思是誰，殺死無塵道人的兇手，與水有關，我猜測，水中應該還有個瓶子，瓶子裡藏著兇手真正的秘密。」

葉天這種匪夷所思的解釋，令得顏如雪一頭霧水，蹙眉問：「你的說法，會不會太牽強了？」

「別忘了無塵道人是死在什麼地方的？」葉天神秘兮兮的笑問道。

顏如雪醍醐灌頂般，倒吸一口涼氣，失聲道：「湖邊。」

葉天重重點頭，「湖中有水。

倒過來說就是，水在湖。」

「現在就到現場看看，說不定能發現至關重要的線索，揪出兇手。」顏如雪的眼中，這個時候，也浮現出一抹興奮，迫不及待的提出建議。

葉天點頭，表示同意。

跟顧嫣然等人，打了個招呼後，葉天就帶著顏如雪，開車直奔湖心亭公園而來。

——

「撒旦十八殺」齊聚清河縣的李家大院，等待著卓王孫進一步的行動指示。

在大廳裡徘徊的卓王孫，也在思考黃堅曉那句話的意思。

他不僅是抬頭望天，而且還把水裝在瓶中，試圖以實踐的方式，參悟出「雲在青天水在瓶」的涵義。

但卻始終沒能如願。

讓他非常苦惱。

這時候，鬼僕行色匆匆的進入大廳，向他匯報說，葉天很有可能已經參悟了黃堅曉這話的意思，正帶著顏如雪趕往湖心亭公園所在的方向。

「你確定邪神和顏如雪的目的地，就是湖心亭公園？」卓王孫半信半疑的質問道。

他絕不相信，葉天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明白黃堅曉這話的意思。

鬼僕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的點頭道：「確定。

從咖啡店到湖心亭公園，這一條路，沒有其他岔道，而且道路兩側都是海水，邪神的目的地就是湖心亭公園。

據眼線提供的情報顯示，邪神在離開咖啡店時，滿面春風得意，非常的興奮。

而且，無塵道人的死亡現場就是湖心亭公園。

綜上所述，基本可以推測出邪神這次行動的目的地。」

卓王孫衝著鬼僕揮了揮手，揚眉道：「你現在的說法，全是根據一些現象，做出的推測，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

繼續打探邪神的行蹤，我要在第一時間內，知道他的意圖。」

鬼僕應了聲是，然後領命而去。

——

當葉天和顏如雪開車來到湖心亭公園時，夜幕即將降臨，公園裡人煙稀少，非常冷清。

葉天將外衣脫下，親自為顏如雪披在身上。

雖然氣溫有些低，但兩人的內心都燃燒著一團火焰。

沒有半秒鐘時間的耽誤，直奔公園西南方的人工湖而來。

湖面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在晚風的吹拂下，水聲嗚咽。

「十年前，當時我還在國外留學，我聽小夢跟我說過，這個湖，有水鬼出沒，一天之內，有一百零八人落入湖中，第二天這些人被打撈上岸時，全都成了白骨骷髏，血肉全無。

當時，有人懷疑，在湖裡生長著某種大型的肉食生物，後來，抽乾湖水，什麼也沒發現。

從那時起，這個湖鬧鬼的傳聞，開始在射慧上瘋傳。

這段時間以來，經歷了無數神奇事件後，我覺得無塵道人的死，或許與水鬼有關。」

來到湖邊時，顏如雪突然想起有關於這個湖的傳說，於是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想法，告知給葉天。

葉天莞爾一笑，「是不是水鬼，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葉天啟動「五神通」。

在他和顏如雪到來之前，凡是在出現在湖邊的人、發生的事，都在這一刻，鉅細無遺的進入他的識海中。

無數個畫面，飛快的閃過。

一直持續到今天凌晨，無塵道人出現在湖邊時，這些畫面才逐漸變得清晰緩慢。

十分鐘後，葉天深吸一口氣，剛才長時間的運轉神通，耗費了他不少功力，以至於令得他雙膝發軟，本能的伸手扶著身邊的柳樹。

一旁的顏如雪也快步向他走來，滿臉關切的柔聲道：「你沒事吧？」

此時的葉天，臉色慘白，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感受到顏如雪發自肺腑的關心，這讓他不由得心裡一暖，伸手將環抱著顏如雪的纖腰，搖頭道：「我沒事。

我剛才，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事。」

顏如雪的好奇心，頓時被勾起，趕緊追問道：「是什麼事？」

葉天指著自己的臉，邪性十足的笑道：「除非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