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8章 知君憐我重肝膽

卓王孫內心的秘密。

當今世上，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畢竟生活在李家大院的所有人，都已命喪黃泉，直到他內心秘密的人，也已經不在人世了……

「呼呼……」

一連數道濁氣，從卓王孫口鼻中噴出後，他震怒的神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但眼底深處的怒意，卻依舊縈繞不息。

即便是在悄然降臨的夜色下，他練就的一雙夜眼，也能夜中視物，沒有任何障礙。

此刻他的夜眼，在夜色籠罩下的大院裡，隨著身形的轉動，移動著視線。

他的腦海中，則浮現出一幕幕難忘的場面……

五十年前，他的生母李娃，就是降生在這個老宅院的。

作為李家那一代中，年紀最小的女兒，深受父母兄長祖輩的疼愛，像個天使般快樂無憂的成長。

從小就跟縣城富商卓家的獨生兒子卓東來，定下親事。

七歲那年，卓家遭遇滅門之禍，卓東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二十歲那年入冬那天的深夜，一個身受重傷的情報員，由於身份暴露，從而遭到被境外殺手一路追殺，慌不擇路之下，闖入她的閨房。

殺手被李家眾人制服，交給官方處理。

事後，李家眾人才知道那個情報員，就是與李娃定下親事的未婚夫卓東來。

在她的精心照顧下，卓東來的傷勢很快痊癒。

兩人的感情，也是在卓東來養傷期間，迅速升溫。

傷勢痊癒的卓東來，回京覆命。

卓東來提供的情報，價值非凡，直接避免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

這讓沒有任何背景資源的卓東來，得以在軍中任職。

兩年後，卓東來與李娃結婚。

婚後，夫妻分居，卓東來在軍中，李娃住在娘家。

又過一年，李娃懷孕，有了卓王孫。

卓王孫也出生於李家大院。

李娃在生卓王孫時，性命垂危，在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情況下，毫不猶豫的選擇自己一死，換得卓王孫一線生機。

李娃死後，卓王孫成長於李家大院。

李家眾人並沒有因為女兒的死，遷怒於他，反而將他這個外孫，視若己出，特別是他的外公外婆，以及四個舅舅，對他出奇的好。

他在李家大院，一直生活到四歲那年，才回到卓東來和第二任妻子春曉身邊。

儘管春曉對他很好，將他視若己出，為避免他心生反感，以至於沒有生下自己的孩子，但他還是覺得自己的人生，進入了一段晦暗時代，直到葉天的出現……

他對李家大院的記憶，雖然只有四歲之前的一段段模糊印記，但每一段都非常溫馨，散發著暖暖的光，讓他在離開李家大院後的每一個深夜，不再寒冷。

自從回到卓東來身邊後，他就再沒來過李家大院……

望著在大院裡來回徘徊，一反常態，像是夢遊的卓王孫，鬼僕的手心裡，全是冷汗，他也不知道卓王孫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狠狠的擠壓捏糅著，讓他感到恐懼。

他的目光，也一直隨著卓王孫的腳步移動著，這時，卓王孫驟然止步，站在院中一處鑲嵌在地面的不規則橢圓形岩石上，喃喃道：「我隱約記得，我曾在這裡撒了一泡尿，騎在我四舅的脖子上。

我還記得，尿，沿著我四舅的下巴，滴落在這塊岩石。

其他的記憶，太過久遠，我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生活在這裡的一家人，與人為善，心存善良，都是大大的好人。

本不該死的，可是現在……

他們卻全都死了。

而且還是死在邪神手上，他要殺人滅口，目的就是為了掩蓋真相。

他，太狠了！

邪神……

今生今世，我不殺你，天地不容，死不瞑目！」

說話間，卓王孫噗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擲地有聲的怒吼道：「我，卓王孫，對天發誓，絕不會讓你們白死。

終有一天，我要以邪神的狗頭，來祭奠你們的在天之靈，讓你們得以安息。」

卓王孫的咆哮聲，驚得鬼僕臉色蒼白如紙。

他追隨卓王孫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卓王孫如此憤怒。

「購買最好的棺木和壽衣，請最好的匠人，為我的親人們收殮，盡快入土。」卓王孫一字一頓的向鬼僕吩咐道。

鬼僕領命而去。

走到門外時，又聽到「彭」的一聲，他回頭望了一眼，赫然見到卓王孫一拳重重砸落在地，緊接著他又聽到卓王孫仰天怒吼，「邪神，你這狗賊，我，必殺你！」

鬼僕不敢再有半點停頓，身形一閃，向著縣城中心，高縱低伏，幾個起落間，就不見了蹤影。

——

而此時還在夏家的葉天，精心烹飪了一桌色香味具的菜餚，葷素搭配，甚至還有甜點和水果布丁，全是出自他的一雙妙手。

整個寬敞明亮的餐廳裡，都飄灑著飯菜的香味。

夏家母女二人，難以置信的坐在餐桌前，看著坐上令人食指大動的菜餚。

誰都沒想到，葉天竟然還有這一手精妙的廚藝。

剛開始的時候，夏翠芝還以為，葉天只是表現欲在作祟罷了，並不認為葉天會做飯。

眼前所見，則讓她為自己之前對葉天的誤會，心生歉意。

餐桌前，還坐著來自隔壁的一對母女。

老太太的年紀在六十歲上下，戴著一副銀絲邊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很有修養內涵，滿面慈祥和藹的神色，令人倍感親切，正坐在夏翠芝身邊，小聲的跟夏翠芝竊竊私語著。

而女兒的年紀則在三十歲左右，正低著頭，百無聊賴的劃撥著手機屏幕，披肩長髮，姿色清麗，容顏嬌媚，只是眉宇間卻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高傲冷漠之色。

每次目光望向葉天時，眼中就浮現出強烈的鄙視和輕蔑，似乎對葉天頗有意見。

葉天剛從碗櫥中，取出筷子時，突然覺得後脖頸處，像是被一陣冷風吹過，凍得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手一顫，手中的筷子，直接掉落在地。

「清瑤，你男朋友也太弱了吧，連筷子都拿不動，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銀樣鑞槍頭，繡花枕頭一草包，看上去還不錯，實則一無是處。」

坐在夏清瑤對面的女子，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葉天後，然後不冷不熱的聲音，輕輕響起。

夏清瑤沒有搭理這個女子，而是趕緊起身，幫著葉天將筷子從地上撿起，柔聲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此時的葉天，臉色煞白，額頭上沁出一層汗珠，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時隔兩個小時後，再次感到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猝不及防的寒意，令他連筷子都拿不穩。

正在跟鄰居交談的夏翠芝見到葉天神色有異，也趕緊起身，來到葉天面前，滿是關切的問，「小天，你沒事吧？

要不要緊？」

面對夏家母女的關懷，葉天只覺得心裡一陣溫暖，深吸一口氣後，將腦海中的詭異感覺，暫時壓制住，搖頭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

「真的沒事嗎？」

夏翠芝對葉天這個認定的女婿，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她可不希望葉天有個三長兩短，以至於耽誤了自己女兒一輩子的幸福。

葉天異於平常的神態，很快恢復如常，微微笑道：「沒事的，我現在已經好了。」

「明天去醫院查查，年輕人不能諱疾忌醫哦。」夏翠芝半開玩笑似的，拍拍葉天的肩膀，牽著葉天來到餐桌前坐下。

老太太也非常友善的提議道：「小伙子，我跟江城幾個大醫院的醫生都很熟，我跟他們打個招呼，你明天去醫院查查吧。

免得延誤了病情，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夏家母女也是再次語重心長的勸說，葉天去醫院檢查，夏翠芝還向葉天介紹說，坐在她身邊的老太太，退休前是江城第一醫院的副院長，醫術精湛，德高望重……

以葉天七竅玲瓏的心思，當然感受得到老太太的善意，發自肺腑，沒有半點的炫耀意味，他也極為友好的謝過老太太的謝意。

他的情況，不是現代醫療設備能夠檢查得出的。

即便去醫院檢查，也是瞎耽誤時間，還不如不去。

老太太身邊的女子，則忘了一眼身邊的母親，故作矯情的柔聲勸道：「媽，人家不領你的情，就算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你管那麼多幹嘛。

再者說，你都退休好幾年了，人走茶涼，你曾經的那些同事，誰還願再聽你的話，你已經不是他們的領導了。」

老太太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語。

夏翠芝也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勁，趕緊轉移話題，問老太太的女兒，「阿慧，你男朋友怎麼還沒到？

菜都快涼了。

要不你打個電話給他，催催他。」

聽到夏翠芝這話，阿慧放下手機，一臉洋洋得意的炫耀表情，嬌滴滴的回應道：「阿姨，我男朋友應該是路上堵車了。」

夏翠芝露出一個略顯浮誇的驚訝表情，「哇，阿光混的真是不錯，這才工作兩年時間，就買車了。

真是年輕有為，大有前途啊。

你挑選男朋友的眼光真不賴。」

「阿光買了一輛最新款的XX車，六十多萬呢。」

阿慧的臉上，洋溢的笑容，簡直快要樂出了花。「他們的領導，也很器重他，說是讓他在基層鍛煉幾年，就提升他為副處長。

到時候呀，他將會成了整個單位最年輕的處長……」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阿慧笑盈盈的對眾人說，「肯定是我男朋友來了。」

說話間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去開門。

「真不好意思，你們別跟我女兒一般見識，她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總是口無遮攔的。」

阿慧走後，老太太壓低聲音對葉天和夏家母女，由衷的解釋道。

這時，阿慧帶著她男朋友，來到餐桌前坐下。

阿慧的男朋友，是個器宇軒昂的青年，穿著沒有絲毫皺褶的筆挺黑色西服和黑色皮鞋，繫著一條灰白相接斜條紋的名牌領帶，裡面則是一件白色的長袖立領襯衣，整個人都顯得精明幹練，儒雅不凡，但眉宇間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驕傲。

阿光在跟老太太、夏家母女倆逐一打過禮貌後，帶著輕蔑的眼神，在葉天臉上稍作停頓後，這才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不冷不忍的問，「你是？」

似乎，對於他而言，跟葉天多說一個字，都始終難以啟齒的侮辱，他願意跟葉天的交談，那是葉天祖宗十八代修來的福報……

「葉天。」

葉天不悲不喜的微微一笑，自報姓名，然後禮節性的向阿光伸出右手。

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在夏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想讓夏家母女倆難堪，所以自始至終，他一直沒有把阿慧的嘲諷，以及阿光的輕視放在心上，他只是把這兩人當成空氣看待。

阿光故作誇張的「哦」了一聲，眼中的輕視目光，愈發的明顯，「我記住你這個名字了。」

雖然阿光的臉上，浮現出嫌棄厭惡的表情，但他還是等到葉天伸向他的手掌，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鐘後，才硬著頭皮，很不情願的與葉天的手掌，一觸即分。

然後，迫不及待的用濕紙巾，擦拭著葉天接觸過的手。

這一幕，讓夏家母女倆對葉天投來抱歉的眼神。

她倆也沒想到，向來文質彬彬的阿光，竟然這麼看不起葉天。

而葉天的臉上，則始終掛著不卑不亢的微笑，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阿光扶了扶眼鏡，鼻孔朝天的直面著葉天，不冷不熱的問，「在哪兒上班？」

「無業。」葉天如實回應道。

這麼多年來，葉天從沒上過一天班，上過的女人倒是多得連他都記不清楚。

一旁的阿慧，愣了下神，然後故作誇張的驚叫道：「天吶，你……你竟然沒工作，是個無業流民！

我的個老天，那你怎麼養活自己？今後怎麼養活清瑤和阿姨？

一個男人竟然好意思說自己無業？

帶著阿姨和清瑤的面，老實交代，你接近清瑤，是不是為了騙財騙色？

你這敗類，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此時的阿慧，儼然一副審問犯人的語氣，衝著葉天義正言辭的質問著。

「慧慧，別衝動嘛。」

阿光輕咳一聲，坐直身子，拍拍阿慧的肩膀，胸有成竹的勸道，目光一轉，再次鼻孔朝天的直面向葉天，「沒工作不要緊，我給你安排個工作，保管讓你吃飽飯，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