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2章 誰是光誰是影

　燕京郊外，老龍皇的私家別墅。

　儘管是白日，不是飯點，但石桌上卻擺著精緻的美食。

　兩位老人圍著石桌，桌上擺放著一疊花生米，一盤熗黃瓜，還有一盆明爐鹵煮，上方冒著氤氳的熱氣。鹵煮的湯色鮮亮，小腸和肺頭煮得軟糯香甜，在湯汁中翻滾，口感透而不黏，肉爛而不糟。

　身前擺放著黑色的醬料碗，裡面除了麻醬之外，還有炸得香氣四溢的一勺油爆辣椒，旁邊碟子裡放著切成小塊的燒餅，湯料及湯汁澆在燒餅上，味道也是極美的。

　「從來沒想到，到了晚年，你會跟我坐下來喝酒。」

　老龍皇的氣色不錯，帕金森綜合征雖然難以根治，但只要保養得好，是能夠控制病情惡化的。

　「沒辦法，我們這一輩能稱得上朋友或者對手的，要麼已經不在人世，要麼話不投機半句多。」燕無盡淡淡笑道，「說到底，我跟你做了一輩子對手，其實對你是最欽佩的。」

　「老謝呢？我原本以為你最敬佩他。」老龍皇似笑非笑道。

　燕無盡輕輕地歎了口氣，「老謝這輩子的確做了很多讓人敬重的事情，別人都覺得他做事沒有底線，暗殺、綁架、侵略，無所不用其極，但正是因為他的陰暗，所以給國家創造了很多財富。做我們這一行的，誰能保證自己永遠是正義的，他雖然行黑暗之事，但為的是家國利益。」

　特工在很多時候不僅是為了守護某些人或者財產，更多的是為了用特殊的手段達到目的。

　比如有很多叛逃出國的人員，他們轉移了國家大量的財富，然而在國外，他的身份又是得到保護的。

　在這種情況下，鐵魂暗中執行「獵豚」計劃，短短數年時間，逮捕數十名人員，同時追回近千億的財富。

　如果光明正大的外交途徑，絕對沒有辦法完成這種任務。因此鐵魂所代表的「暗」，是這個國家必須存在的元素。

　老龍皇卻是搖了搖頭，道：「我難以苟同。老謝的角色，雖然很有必要，但他內心充滿太多的邪惡，如果這個國家完全交給他來守護，恐怕會讓無數人陷入水聲火熱。黑暗固然要擁有，但光明總要強於黑暗，這個國家在國際上才值得被敬重。」

　「那你為何當初會選擇培養秦經宇呢？」燕無盡問道。

　「是啊，當時我也是迷惘和糊塗了。我曾經一度想將龍組變成鐵魂那樣的殺戮工具。」老龍皇默默地喝了一杯酒，自嘲地苦笑道，「結果白白便宜老謝了。我培養的接班人，給他撿漏了。」

　燕無盡卻是搖了搖頭，「老謝不過是在養虎為患而已，以秦經宇的性格，他是甘於充當陪襯之人嗎？你覺得他會老老實實地輔助謝遠航嗎？」

　老龍皇徐徐地歎了口氣，「老謝的性格我很瞭解，如果秦經宇能展現出遠超謝遠航的實力，他會毫不猶豫地將鐵魂交給秦經宇。謝遠航雖說綜合能力不俗，但與秦經宇相比，欠缺的是墮入黑暗的決心和意志。」

　「你怎麼看待紅鸞山脈的陷阱？」燕無盡問道。

　「無論結果如何，對秦經宇都沒有損失。」老龍皇徐徐歎氣道，「如果蘇韜死了，他少了頭等大患；如果喬恩失敗，他的實力將損失慘重。鐵魂在數月之前，便將不少核心力量安排在南美一帶，不出意外，那邊很快會傳來好消息。」

　燕無盡悠悠地歎了口氣，「怕是只有你才能瞭解秦經宇在想什麼？」

　老龍皇自嘲地苦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經過之前的蟄伏，他如何想，如何做，我已經看不穿看不透，咱們這群老人是時候退出主流，頤養天年了。但從蘇韜此次的部署，他已經猜出秦經宇的計劃。讓人感慨，這小子是天生七巧玲瓏心嗎？」

　「他有嚴重的疑心病，想要騙他，難度太大。」燕無盡笑了笑，評價道。

　大部分時候，都是蘇韜在騙人。

　這小子長得清秀陽光，其實滿腹壞水，陰謀陽謀都兼有，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雖然已經決定退位讓賢，將時代交給年輕人，但我還是有點擔心啊。暗網十八巨頭，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傢伙。我們當初對上他們，也感到非常吃力。差不多有十年時間，十八巨頭僅僅是座次上出現變化，他們的力量鞏固夯實不少。但，從現在的局勢變化來看，隨著弗朗西斯的虛弱，將會有許多激烈的變化，暗網世界即將要用來一場暴風疾雨。」老龍皇看了一眼燕無盡，「當年關於他的事情，我必須向你道歉，我沒能做到師父應盡的責任。」

　他，指的是燕隼，也是燕無盡和老龍皇之間最大的心結。

　燕隼雖然是燕無盡的兒子，但他並沒有加入烽火，而是拜老龍皇為師父，加入龍組。

　如果燕隼沒有遭遇挫折，現在他應該是龍組的靈魂，再加上他是燕無盡的兒子，極有可能龍焱之主便是燕隼。

　當年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燕隼遭到巨大的重創，他的同伴全部犧牲，燕隼也隨之消失蹤影，一度讓人以為，燕隼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任務為何會失敗，裡面藏有太多的陰謀詭計，即使老龍皇和燕無盡的身份和地位，在調查到某個程度時，也只能保持隱忍，沒有繼續深挖下去，因為牽扯到太多人和太多勢力，不僅涉及國內，還與國際格局有關。

　而燕隼顯然也知道，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找到真相，同時為那些戰友討回公道。所以他隱藏於俄羅斯，開始籌建傭兵團，小心翼翼地積攢力量。

　燕無盡釋然：「當年的事情，怪不了任何人，只能說他的運氣太糟糕，是我的兒子，你的弟子。如果等他慢慢成長，勢必會影響某些人的利益。我相信他，即使委身於黑暗，他也不會改變自己根深蒂固的底線。」

　「民族利益面前，燕隼不會動搖初心，這一點我也有信心。」老龍皇微微頷首，「他走上另外一條路，弗朗西斯在馬六甲海域的基地已經被摧毀，燕隼已經成為暗網世界的梟雄，距離目標又近了，但也越發危險。」

　燕無盡自嘲地笑了笑，「在危險不過一死而已。在我的心裡，其實他早已死了。」

　老龍皇輕輕歎氣，「是啊，他已經不是當年的燕隼了。不過，吸取當年的教訓，我們得保護好蘇韜，不能讓他重蹈覆轍。」

　「蘇韜比我們想像中要強大和聰明。」燕無盡笑著說道，「紅鸞山脈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蘇韜此戰大獲全勝，全殲銀蟻軍團和天狐組織的入境人員。這對自負的喬恩而言，將是前所未有的重創。」

　「喬恩低估了蘇韜的實力，也低估了龍焱的強大，更低估了華夏綜合國力的增強。」老龍皇語氣中滿是自豪地說道。

　在很多人眼裡，華夏因為國土面積大，有很多地方屬於三不管的地帶，但事實上伴隨著國家經濟富裕，科學技術進步神速，華夏已經佈局了一張看不見的網絡。

　十多年前，兇犯殺人之後，只要逃竄到荒僻的山野，居住個四五年，就可以躲避追捕，但如今在華夏，已經不可能，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即使在大山裡，移動通信也覆蓋，一些年過六旬的老人也開始使用智能手機，會上網購物。

　犯罪成本在無形中增加，誰也逃不過天羅地網。

　……

　穿著一身皮衣的元蘭顯得異常精神，一米七幾的身材，顯得修長而苗條，與那些T台上模特最大的區別在於，她的一雙眼睛充滿靈氣與殺氣。

　「剛才接到津州那邊行動小組的消息，秦經宇比想像中要狡猾，利用自己在津州基地的隱蔽逃生通道溜走了。」元蘭沒有任何情緒地說道。

　蘇韜眼中閃過一絲冷色，淡淡擺手，歎氣道：「就算抓到他，也是於事無補。」

　秦經宇背後有人支持，即使蘇韜安排人抓到秦經宇，他也無法痛下殺手，雖然秦經宇滿手血腥和罪惡，但他對某些人而言，擁有著無可取代的價值。

　其實蘇韜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

　老龍皇明知秦經宇的性格，為何縱容他，是因為秦經宇的頭腦和性格，獨一無二。

　元蘭皺眉道：「他和境外勢力勾結，已是通敵賣國的大罪。」

　蘇韜在元蘭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這世界沒你想得那麼單純，他敢明目張膽地這麼做，肯定是有所依仗，你有沒有想過背後會有哪些勢力支持他。」

　元蘭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她稍有地憤怒，「為什麼要對秦經宇屢次三番的容忍？」

　蘇韜道：「因為世界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會有影子。」他轉移話題道：「好了，這次任務還沒有結束，我們去正陰府那邊看看，是否會有青囊秘藏的線索。」

　元蘭駐足，望著蘇韜離開的身影，自言自語，「誰是光，誰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