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0章 看誰先熬死誰

　「從今天開始，你跟夏家再無關係。」夏老雖然有點虛弱，但吐詞很清晰。

　「爸，你是不是糊塗了啊？」夏連峰尷尬地笑，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對了，您還沒好健全呢！」

　「老爺子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你大病初癒。」蘇韜在旁邊輕聲提醒。

　夏老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放心吧，我這忤逆子幹過很多更混賬的事。我要是生他的氣，早就被氣死了。」

　他盯著夏連峰，很嚴肅地說道：「我沒糊塗，也很清醒。從今天起，你就離開夏家，和夏家再無瓜葛。連岳，你晚點就通知下去，誰也不許暗中幫助夏連峰，不然的話，等於跟我作對。」

　「爸，連峰雖然混賬，但也……」夏連岳雖然知道弟弟不成器，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按照老爺子的意思，這是直接趕出家門，難免有點不捨。

　「你不要替他說話。」夏老聲音冰冷如霜，「子不教父之過，他現在這混不吝的樣子，完全是我放任導致的。」

　夏連峰眼睛通紅，瞧出夏老不是開玩笑，指著他的鼻子，怒道：「行，別以為我離開夏家，我就會餓死。出了這個牢籠，我能獲得更加精彩！」

　言畢，夏連峰頭也不回地離開。

　「快去追你三舅。」夏連靜與韓穎吩咐道。

　「別追！」夏老沉聲道，「我主意已定。」

　韓穎想了想，沒有動身去追夏連峰。

　她很聰明，當然看得出來夏老的用意。自己三舅的性格確實是要改改，尤其是現在夏家所處的狀況如此險峻，他如果不適當改變自己，以後恐怕難以適應全新的環境。

　「我沒事，你們都散了吧，蘇大夫會陪著我。」夏老掃視一圈，輕聲道。

　「爸，我們都陪著你。」夏連岳低聲說道。

　「不用，我對自己的身體很瞭解，一時半會死不了。」夏老緩緩抬起手說道。

　蘇韜說：「老爺子現在需要休息。」

　見蘇韜這麼說，其他人就不好再說什麼。

　夏老之前臥床不起，如今雖說在蘇韜的幫助下才能行動，但明顯要好轉不少。夏連岳跟妹妹對視一眼，然後帶著其他人離開，夏老在蘇韜的幫助下，重新躺在床上。

　夏老苦笑道：「作為一個父親，我是不是很失敗？」

　蘇韜搖頭道：「您其實並沒有失敗，您的三個子女都是按照想法走上了道路，只不過很多時候事情不會如自己所想那般發展。」

　夏老看了一眼蘇韜，道：「你仔細說說看。」

　蘇韜微微一笑道：「您培養三個子女，是從正、妖、混三個角度入手。對於老大，您是養正，他人品端正，處事公道，適合擔任一家之主，適合守成。對於老二，您是養妖，她的商業天賦近乎妖孽，往往出奇制勝，適合擔任家族事業的開拓者；對於老三，您是養混，他看似是一個混不吝，但以他的性格，即使是在市井，也能做到無法無天，在最艱難的狀況下，也可以給夏家保留一絲生機。」

　夏老將夏連峰趕出夏家，也是做了最徹底的一步，逼他進入市井之中，且看造化。

　夏老的眼神越來越亮，「我終於知道水狐狸為何這麼欣賞你，你這雙眼睛洞若觀火，完全超越你的年齡。」

　夏老一生閱人如數，除了李安博之外，他很少出現過迫切想要讓一個人收入夏家。

　李安博進入夏家，可以保夏家五十年；蘇韜進入夏家，至少可以保夏家一百年。

　無論養正、養妖還是養混，夏家下一代都有些吃力，只有借助外力，才能讓夏家根深蒂固。

　只可惜夏老物色到李安博，將他視作關門弟子，卻錯過了蘇韜，而蘇韜卻落入最大對手水狐狸的囊中。

　「小子，你在想什麼？」夏老緩緩問道。

　「我在想你的病情。」蘇韜笑道。

　夏老搖頭，用枯瘦的手指在蘇韜的手背上點了點，「你在想，救活了我，是對還是錯！」

　「是有這個念頭，但我最終還是希望看到你能夠康復。」蘇韜很真誠地說道。

　「我信你。」夏老微微一笑，「你是個好大夫，如果說你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了。」

　「好大夫，難道不是優點嗎？」蘇韜笑道。

　「是缺點！會婦人之仁，會有道德束縛，所以在處理很多事情束手束腳。」夏老道，「不過，也是因為這個缺點，所以即使作為對手，也很難討厭你。比如安博，他當初在你手下吃了虧，但他對你的評價很高。」

　「我也很欣賞他。」蘇韜誠心說道，相比較王國鋒、秦經宇、王軒這幾個人，李安博是唯一一個自己願意接近的。

　「好的對手便是如此，不僅會掙個頭破血流，還會惺惺相惜。」夏老輕輕歎了口氣，「我這一輩子即使跟水狐狸勾心鬥角，從來沒有輸過，但從來不會輕視他。」

　蘇韜沒插嘴，暗自好笑，若是水老提起跟夏老的爭鬥，恐怕也不會認為自己輸過吧？

　「你笑了？」夏老比想像中要敏感。

　「沒。」蘇韜心虛地說道。

　「讓你笑話也沒事，我最狼狽的樣子都被你看見了。」夏老自嘲一笑，「其實我和水狐狸都清楚，到了我們這個年齡，誰先死，誰就輸了。你不怕那些大鼻子藍眼睛屠夫，在我胸口上割開口子，將我腐爛的器官拿出去，再將一個新的器官裝進來。我其實更怕那些小護士們給我清洗身體。褲襠裡的老鳥，要給這些黃毛丫頭看，今天她看，明天那個看。像條死泥鰍一樣，被她們擺弄……我每次都想，不能讓她們看扁了，得挺一竿子，嚇得她們尖叫。可惜……」

　夏老說得很有趣，但蘇韜卻是一點不覺得好笑。

　強悍了一輩子的夏老，最不能忍的不是死亡也不是病痛，而是自己虛弱無能，任人擺弄，尊嚴掃地。

　英雄遲暮，美人白頭，都是人生淒涼之事。

　「我還能活幾年？」夏老突然情緒平靜下來。

　「如果接受我的治療方案，應該能和水老繼續熬下去。」蘇韜笑著說道。

　「看誰先熬死誰嗎？」夏老搖頭，「那我肯定輸了，因為他有你。」

　蘇韜說：「你也有我，在大夫的眼裡，你和水老都一視同仁，是我的患者。」

　「那我有信心了。」夏老滿意這個答案，「對了，你覺得我外孫女，怎麼樣？」

　蘇韜微微一愣，像看一個無賴一樣看著夏老。

　「你就實話實說，好看不好看。」夏老語氣認真地問。

　「好看！」蘇韜搖頭苦笑。

　韓穎無論底子還是穿著，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和葉靈不相伯仲。

　但美女也分類型，韓穎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類型，想要溫暖她這塊冰玉，就得承擔自己被凍傷的風險。

　「嗯，那你把她娶了，如何？」夏老很自然地說道。

　蘇韜有點驚嚇，「老爺子，雖然我治好了你的病，但你沒必要這麼客氣。」

　夏老笑道：「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無恥？哈哈，我知道你和水狐狸孫女的關係，但本能地就想插一腳。我也有孫女，只可惜她們都結婚，但我還有外孫女啊。不過，感情這種事，別人插不了手，我只是給你個建議，如果你想追我外孫女，我絕對會給予支持。」

　蘇韜暗歎了口氣，夏老口口聲聲喊水老「狐狸」，事實上，他也是夠不要臉的。

　蘇韜腦海中閃過韓穎那冷若冰霜的面孔，雖然皮囊不錯，但還是算了吧！

　「我覺得感情之事，還得看緣分。」蘇韜頓了頓，「您可能不知道，我和您外孫女在打仗呢。」

　「打仗？」夏老笑道，「打仗好啊，男人和女人打仗，打著打著，就有感情了。」

　蘇韜只能搖頭苦笑，「感情有沒有，我並不知道，但損失慘重，那倒是真的。」

　雖然最近勝了韓穎一場，但加上之前輸的那一場，好像還是虧。

　夏老微笑道：「晚點我會交代一下，秉瑞泰那邊的事情，一筆勾銷，相信她也不會繼續糾結此事。畢竟她對自己的父親，並沒有太多感情。」夏老突然有點失落，「夏家和水家這番爭鋒，兩家其實都沒落到好處。」

　「我並不這麼覺得！」蘇韜道，「我覺得對兩家都是好處。」

　「哦？」夏老瞇起了眼睛。

　「無論嚴燦烈還是韓沂南，他們都是咎由自取。如果身子不怕影子斜，絕對不會因為兩家的交鋒，淪為犧牲品。相反，正因為他們是毒瘤，才會退出舞台。」蘇韜侃侃而談，「對於水家和夏家，在這場交鋒過程中，被動清理身體的毒瘤，也使得自身煥然一新。」

　夏老歎了口氣，豁然道：「你說得沒錯啊！這就是有對手的好處。表面上是對自己的弱點進攻，何嘗不是幫自己去除病痛呢？」

　「您累了的話，可以休息一下，我今天不會離開。」蘇韜輕聲說道。

　夏老平躺下來，閉上眼睛，輕聲道：「我是得好好地睡一覺！」

　蘇韜在身邊，他真的很踏實，因為不用擔心，閉上眼睛，就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