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喊你一聲爺爺

　包子強能夠明白鄧祥的意思，一般來說，如果發現幹部存在問題，會先進行誡勉談話，至於雙規那是無比嚴重的事情，才會採取的特殊行動。

　鄧祥見包子強的表情陰晴不定，他語氣又緩和下來，「子強同志，我這可是在給你提供一個立功機會啊。以你現在的情況說得少了，過不了關，說得多了，指不定會被上面重視，反而給你減輕罪責。」

　包子強在天人交戰，顫巍巍地將煙放在嘴邊啪嗒地吸了兩口。

　鄧祥發現包子強比想像中要嘴硬，從皮包裡取出幾張照片，「你仔細看看，認不認識這個人？」

　包子強瞪大眼睛，上面正是唐雪松，他坐在跟自己差不多的一個房間裡，頭髮亂糟糟的，手上還戴著銀色的手銬，心中暗自一驚，莫非這次調查組就是衝著他而來？

　「我想喝點酒！」包子強提出了個讓人意外的要求。

　「喝酒不行，喝醉了，你怎麼寫材料啊？」鄧祥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我就是想讓自己放鬆下來！」包子強面色有些崩潰地說道。

　「唉！行吧，雖然這違背咱們的規矩，但我這個人心軟，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能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給你喝點酒也無妨。」鄧祥撥了個電話給夏禹，讓他買了小瓶裝的二鍋頭上來。

　包子強咬開瓶蓋，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大口，然後握筆開始一二三四的詳細羅列自己這麼多年的犯罪事實……

　夏禹將鄧祥拉到外面，「喝酒寫下來的東西，會不會做不得數？」

　「放心吧。只要寫的內容屬實，管他是什麼狀態下寫下來的？」鄧祥在夏禹的肩膀上按了按，「酒後吐真言，他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心裡有戒備，的確沒法交代那麼多問題。我看過不少類似的官員，都是藉著一點點的酒勁寫自己的交代材料，速度非常快，一晚上就能搞定了。」

　夏禹佩服地笑道：「老鄧你真有一手，把包子強耍得一愣一愣的。」

　鄧祥謙虛一笑，道：「關鍵是那唐雪松的圖片PS的太逼真了。包子強看到那種圖片，立即服軟了。」

　夏禹笑道：「那張圖片是蘇韜讓孫雪峰從公安電子系統的檔案庫裡黑過來的，那不是一張假圖片，而是唐雪松多年前被抓時，留下的資料。這唐雪松也挺逗，多年前的髮型那麼亂，跟現在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包子強在賓館房間內寫了半宿，其實夏禹只想挖出北十字星集團和他直接的錢權交易即可，沒想到包子強太耿直，洋洋灑灑寫了兩百多條違規事實，足有七八頁紙，涉案人員足有三十多人。

　鄧祥針對性地讓他將和北十字星集團的情況，寫得更加詳細一點，凌晨四點多，包子強終於熬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夢裡，他珍藏多年的古董字畫，全部被人搜走；情人前來監獄裡探視自己，淚流滿面，說要重新挑選靠山；自己尊敬無比的領導，眼神裡滿是失望；向來順從的手下，出言充滿冷嘲熱諷……

　至於自己的父母、妻女，他竟然沒有夢見，並非沒感情，而是無臉面對。

　一直睡到中午十一點，門外傳來重重的敲門聲，包子強昏昏沉沉地醒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後將反鎖的門打開。

　「先生，房子還繼續住嗎？不住的話，現在就退房，住的話，就得續費。」賓館女老闆皺了皺眉，房間裡有點髒亂，包子強身上除了酒味，還有一股餿味。

　「不對啊，這幾間房子，不應該是被人包下的嗎？」包子強意識到可能「紀委人員」保持低調，沒有亮明身份。

　「其他幾間房子，他們人都走了，說是你來結賬。」女老闆覺得不對勁，包子強有點想賴賬的節奏。

　包子強後背全是汗，慌忙衝到外面走廊，指著隔壁還有其他幾個房間，激動地問道：「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早上五點多就走了吧？」女老闆將房間裡的窗簾拉開，不滿道，「退房走人吧，趕緊收拾東西，記得付錢。」

　包子強意識到自己被人騙了，只能跟女老闆求饒道：「我手機丟了，錢包也沒帶在身上，能不能跟你借個電話，我請人送錢過來。」

　「就知道你會耍花招。」女老闆生氣地罵了一句，「跟我下樓，如果你不付錢的話，別想離開這裡。」

　包子強無奈歎了口氣，在樓下用座機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司機也是意外無比，昨天都在傳說包局長被帶走，怎麼現在跟自己打電話，是不是有人故意誘騙自己。

　包子強罵了好幾句髒話，司機才確定包子強如假包換。一個多小時之後，開著他的專屬轎車來到賓館，女老闆見真有人接包子強，意識到自己錯看了人，對包子強又是另外一番態度。

　包子強此刻心亂如麻，如果按照往常，肯定會喊一幫人，將這賓館給掀個底朝天。

　「有煙嗎？」包子強坐在後排，滿臉抑鬱地說道。

　「有！」司機左口袋是好煙，右口袋是醜煙，半晌才反應過來，將好煙遞給了包子強。

　「我昨天被人騙了。」包子強用力地吸出火星，「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包子強畢竟在局長位置多年，很快意識到自己是被一幫人故意設計陷害，關鍵是自己心虛，竟然信了他們，將自己這麼多年為非作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抖落出來。

　雖說自己的那些行為，在圈子裡也不算罕見，但如果公佈出來的話，自己的官帽子肯定被摘掉了。

　一路思緒紛飛，包子強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坐進自己的辦公室，許多員工和司機一樣，對包子強回歸非常吃驚。

　坐在辦公室內，包子強努力思索自己認識的朋友之中，有沒有一個可以查出昨天膽大包天的那夥人，最終鎖定公安局副局長，自己曾經對他有過幫助，不是那種虛假的感情。

　包子強正準備撥通朋友的電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見是陌生號碼，他猶豫了數秒，終究還接通。

　「包局長，不好意思，我們走得匆忙。你昨晚的過夜費，自己得支付。」裡面傳來鄧祥的聲音。

　包子強咬牙切齒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敢假扮公職人員？」

　鄧祥在電話裡奚落道：「你仔細想想，我們什麼時候說自己是公職人員了啊？還不是你心虛，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違規違紀的事實全部交代得乾乾淨淨。」

　包子強捂著電話，壓制著怒火，道：「你們究竟想要什麼？是不是求財？開個價碼，把昨天那份材料還給我。」

　鄧祥呸了一聲，「你以為我們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嗎？」

　包子強見鄧祥根本不提錢，心裡更是打起了鼓，現在自己太被動了，那麼多黑資料掌握在對方手中，如果捅到相關部門，自己根本經不起查。

　「我要報警，我要把你們全部抓起來。」包子強外強中乾地威脅道。

　「好啊，你去報警，看看誰先死。」鄧祥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包子強官威不小。」夏禹冷笑道。

　鄧祥將電話調整的是公放，所以大家都能聽得清楚。

　「色厲內荏。」鄧祥自信道，「他很快就會回撥過來。」

　果然不出所料，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包子強帶著哭腔道：「我喊你一聲爺爺了。我包子強混到這個級別，實在不容易，比我貪污更多的，一抓一大把。我很珍惜現在的工作，還請你們高抬貴手能放我一把，無論什麼要求，都可以答應你們。」

　「就等你這句話了。」鄧祥轉頭與夏禹等人輕鬆一笑，「你得幫我們辦一件事，如果辦好了，我們會幫你保住這些秘密。如果辦不好的話，對不起，這世界上很快就沒有包局長，只有包犯人了。」

　……

　北十字星集團將舉辦會議的地點選擇在白鶴市最好的五星級酒店盛虹國際大酒店，不僅包下了可以容納百餘座的會場作為會議舉辦場所，還聘請了央視二線的主持人，以及幾個三四線過期的明顯參與。經過《白鶴晚報》長達多日的宣傳報道，已經成為白鶴市家喻戶曉的一件大事。

　很多老百姓都知道北十字星集團要到白鶴市投資養老公寓，現在每個人只要交納兩三萬的入會費，以後養老不用愁，老年公寓隨便住，而且每年還會給你五千的分紅，也就是說，不到四五年，你的本就回來，而且臨到年老時還能住上公寓。

　沒有無緣無故掉餡餅的好事，也有理智的人站出來，懷疑這裡面的商業邏輯，但因為北十字星集團有衛生部支持養老產業發展的紅頭文件，所以很多人會用這個來反駁那些質疑的人。

　唐雪松發表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講話，引起下面雷鳴般的掌聲，走到台下之後，許詩音將一個茶杯遞給他，笑道：「唐總，裡面是咖啡。」

　唐雪松喝了一口，笑道：「味道不錯，挺純正，你還真夠體貼。」

　許詩音微微一笑，旋即露出凝重之色，道：「我剛才與包局長打過電話，他好像態度有些不對勁，到現在還沒來。」

　唐雪松擺了擺手，淡然自若地說道：「包子強不過是個正處級幹部，來不來都沒事，關鍵是陳市長那邊的態度。包子強不過是陳市長手下一枚走狗而已。陳市長晚上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到時候你要多陪他喝幾杯。」

　許詩音不動聲色，唐雪松對包子強如此貶低，讓她覺得有些奇怪。許詩音沒有多說什麼，她很反感這種飯局，不過也是她的工作內容之一。

　唐雪松一邊說話，一邊將手放在許詩音的大腿上，嚇得許詩音連忙躲開，找了個借口，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沒想到她還挺害羞的。」唐雪松捻了撚手指，氣定神閒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