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 瓶中美人 - 愛情小說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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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瓶中美人 by 西爾維婭·普拉斯

2019-10-25 21:23

  「我要當精神科醫生。」
  瓊恩一如往常,以氣音的方式說話,聽起來激動熱切。我們在貝爾賽斯樓的休憩廳裡喝蘋果汁。
  「喔,」我冷冷地說,「那很棒。」
  「我跟昆茵醫生長談過,她認為我很有這個潛力。」昆茵醫生是瓊恩的主治醫生,單身,聰明幹練,我經常想,如果當初是昆茵醫生來負責我,我很可能仍住在卡普蘭樓,或者更可能淪落到了威瑪克樓。昆茵醫生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氣質,那種氣質深深吸引瓊恩,卻讓我不寒而慄。
  瓊恩滔滔不絕談著「自我」「本我」之類的概念,而我的思緒早已飄走,想著最下層抽屜那個用褐色包裝紙包裹的盒子。我不曾跟諾蘭醫生談過自我和本我。其實,我根本弄不清楚我和她談過些什麼。
  「……我要搬出去了。」
  瓊恩這句話讓我的注意力放回她身上。「搬到哪裡?」我追問,並試圖掩飾我的妒意。
  諾蘭醫生說,有她的保證,以及費蘿美娜·吉尼亞夫人提供的獎學金,學校願意讓我下學期復學,不過醫生們反對讓我開學前先返家跟母親同住,要我在療養院住到學期開始。
  就算如此,我還是覺得不公平,瓊恩有什麼資格比我先一步跨出療養院的大門。
  「搬去哪裡?」我繼續追問,「他們不會讓你自己一個人住吧?」直到這個星期,他們才又准許瓊恩進城。
  「喔,當然不可能。我會跟甘乃笛護士住在劍橋鎮。她的室友剛結婚,搬出去了,她要找人分租。」
  「恭喜。」我舉起蘋果汁,跟她碰杯。雖然我對瓊恩有很深的成見,但我會永遠珍惜這個朋友。我們就像被某種大環境的不可抗力捉弄,比如戰爭或瘟疫,被迫同為天涯淪落人。「什麼時候走?」
  「下個月一號。」
  「真好。」
  瓊恩若有所思:「愛瑟,你會來看我吧?」
  「當然。」
  但我心裡想:「你慢慢等吧。」
  「好痛。」我說,「本來就會痛嗎?」
  鄂文沒回答,一會兒後才說:「有時候會痛。」
  我是在哈佛大學內的衛德納圖書館的階梯上認識鄂文。那時我站在長長階梯的頂端,俯視紅牆建物環繞的積雪中庭,準備搭電車回療養院,這時一個戴著眼鏡,個子頗高,其貌不揚但看起來很聰明的年輕人走過來,問我:「請問現在幾點鐘?」
  我瞥了一眼手錶:「四點五分。」
  男人抱著一堆書,活像抱著餐盤,他不經意挪動一下手臂上的書,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腕。
  「咦,你自己有表啊!」
  男人一臉懊惱地看著他的錶,抬起手腕在耳邊晃動。「壞掉,不走了。」那笑容真有魅力,「你要去哪裡?」
  我準備說「回療養院」,但這個男人看起來會是個好對象,所以我改變主意說:「回家。」
  「喝杯咖啡再走吧。」
  我遲疑了一下。我應該要回療養院吃晚餐的。他們就要批准我永遠離開那裡,我可不想遲到,橫生枝節。
  「小小的一杯?」
  我心想,或許該試著練習用我全新的正常個性跟這個男人相處看看。見我猶豫不決,他告訴我,他叫鄂文,是個收入頗豐的數學教授,於是,我說:「好吧。」然後邁開大步,跟他並肩走下結冰的長長階梯。
  不過,我是在見過他的書房後,才決定要勾引他的。
  鄂文住的地下室公寓幽暗舒適,就位於劍橋外圍一條破落的街道上。我們先到學生餐廳喝了三杯苦咖啡,然後他開車載我到他家,說去喝杯啤酒。我們坐在他書房的褐色皮椅上,四周堆滿蒙塵的艱深書籍,書頁裡穿插著碩大公式,一條條公式宛如一首首詩,頗具藝術美感。
  我才喝第一杯啤酒——其實我不喜歡在冷颼颼的深冬喝冰啤,不過為了讓手上有紮實的東西可握,我還是接下玻璃杯——門鈴就響起。
  鄂文一臉尷尬:「我想,按門鈴的人很可能是位女士。」
  他有個怪習慣,喜歡文縐縐地把女人稱為女士。
  「沒關係,沒關係,」我誇張地揮著手,說,「請她進來吧。」
  鄂文搖搖頭:「她看到你會不高興。」
  我微笑看著手中圓柱杯的琥珀色冰啤。
  門鈴又響起,訪客顯然按得很用力。鄂文嘆了一口氣,起身去應門。他一消失,我立刻鑽入浴室,躲在鋁金色的骯髒百葉窗後方,從門縫偷窺鄂文那張宛如魚的臭臉。
  門口出現一個人高馬大,胸脯豐滿,看起來像斯拉夫裔的女人。她穿著天然羊毛織的笨重毛衣,紫色的寬鬆長褲,高跟的黑色鞋套,鞋套的折邊還是波斯羔羊毛。頭上戴的帽子跟鞋套是同一款。她張口說出的字句遇到冷冽空氣,凝結成一團團白霧,但我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鄂文的聲音則沿著寒冷的走廊飄回我的耳邊。
  「對不起,歐嘉……我在工作,歐嘉……沒有,我沒這麼想,歐嘉。」這位女士的紅唇動個不停,字句化成白煙,飄浮在門邊那棵光禿紫丁香的枝椏之間。終於,「再看看吧,歐嘉……再見,歐嘉。」
  我自嘆不如地看著這位女士胸前那一大片被羊毛覆蓋,宛如西伯利亞大草原的無垠胸脯,從我眼前一英寸一英寸地後退,逐漸消失在嘎吱作響的木製樓梯間,而她那雙活躍的雙唇,似乎蒙上了西伯利亞的悲情酸楚。
  「我看,你在劍橋一定有數不清的艷遇。」我以爽朗的語氣對鄂文說,同時用一根針插入蝸牛裡。劍橋這地方有很多堅守法式風的餐廳。
  「我這人啊,」鄂文謙虛地淺笑道,「好像真的很有女士緣。」
  我拿起空的蝸牛殼,喝掉裡面的綠色香草汁。我不曉得這樣做是否會失禮,但在療養院吃了好幾個月健康無味的食物,我渴望奶油的滋味。
  我在餐廳打了公用電話給諾蘭醫生,請她准許我在劍橋和瓊恩住一晚。當然,我不確定晚餐後鄂文是否會帶我回他家過夜,不過我想,他拒絕了那位斯拉夫女士——另一位教授的太太——對我來說應該是個好兆頭。
  我仰頭灌下一杯聖喬治葡萄酒。
  「你蠻愛紅酒喔。」鄂文觀察到了。
  「我只愛聖喬治。我想像他……屠龍……」
  鄂文忽然抓住我的手。
  我曾想過,我的第一個人非得聰明有才氣,這樣才能贏得我的敬重。鄂文二十六歲就當上教授,又有天才兒童那種白皙無毛的肌膚,正投我所好。另外,我還需要性經驗老到的人來彌補我的青澀,而鄂文的女人緣更確保他是上上之選。再從安全性來看,我要找的是以前不認識,以後也不會有瓜葛的人——就像傳說中,部落會找處理公眾事務的客觀人士,如祭司之類的,來幫助女孩完成初夜。
  夜幕低垂,我很確定鄂文是不二人選。
  自從知道巴帝·魏勒的惡行劣跡後,童貞就成了我肩頸上的沉重負擔。長久以來,我守貞至上,甚至養成了誓死捍衛貞操的習慣。為了巴帝·魏勒,我守了五年的貞,現在受夠了。
  回到鄂文的住處,他把我摟入懷中,將酒醉醺然,全身軟綿綿的我帶入漆黑的臥房,這時我才口齒不清地對他說:「鄂文,我想我該告訴你,我還是處女。」
  鄂文笑著把我拋在床上。
  幾分鐘後,他驚呼連連,我這才知道他剛剛並沒把我的話當真。我心想,還好我裝了避孕器,否則晚上帶著醉意,我一定無心採取那些麻煩的必要措施。我赤條條地躺在鄂文的粗毛毯上,欣喜若狂地等著感受奇妙的新境界。
  但我感覺到的,只有令人吃驚的劇痛。
  「好痛。」我說,「本來就會痛嗎?」
  鄂文沒回答,一會兒後才說:「有時候會痛。」
  沒多久,鄂文起身,走進浴室,我聽見嘩啦嘩啦的沖澡聲。不曉得這一切是否在鄂文的計劃內,或者我的處女身分在某方面妨礙了他。我很想問他,我是否仍是處女,但整個人好亂,開不了口。忽覺兩腿間有一股暖流,我怯怯地伸手去摸。
  舉起手,就著浴室傳來的光線,我看見手指呈紅黑色。
  「鄂文,」我緊張地說:「給我毛巾。」
  鄂文腰間繫了一條浴巾,緩緩回房,扔給我一條小毛巾。我將毛巾塞到兩腿間,立刻抽出來,果然被血染深了一大半。
  「我流血了!」我震驚地坐起身。
  「喔,這很稀鬆平常。」鄂文要我放心,「一會兒就沒事。」
  瞬間,那些故事浮上我的心頭:新娘床單上的落紅、而那些已非完璧的新娘則用紅墨水膠囊來造假。我納悶,會流多少血呢。躺下後,我撫著毛巾,忽然想到這血就是我要的答案。我不再是處女了。在黑暗中我漾起微笑,感覺自己融入了偉大的傳統。
  我偷偷地拿白毛巾的乾淨部分去碰傷口,心想,等血一停,就要搭最後一班電車回療養院。我想一個人靜靜地品嘗我的人生新境界。可是拿回毛巾一看,又染黑了,還濕答答的。
  「我……我還是回家吧。」我虛弱地說。
  「不用這麼急。」
  「我想我還是走好了。」
  我跟鄂文借那條毛巾,將它當成繃帶裹在腿間,然後穿上汗濕的衣服。鄂文說要載我回家,可是我怎麼可能讓他把我載到療養院呢?所以我從口袋掏出瓊恩的地址。鄂文知道那條街,出門去發動車子。我的心好慌,沒告訴他我仍在流血,只能默默祈禱血快點止住。
  鄂文開車載我穿越積雪的荒涼街道,我感覺到兩腿間的暖流滲出毛巾和裙子,沾到車椅。
  車速放慢,巡過一間間亮著燈的屋子。我心想,還好我不是在住校或住家裡的期間失去貞操,否則弄成這樣,絕不可能掩人耳目。
  瓊恩來開門,一臉驚喜。鄂文抓起我的手吻了一下,交代瓊恩要好好照顧我。
  我關上門,背靠在門上,覺得失血到快要面無血色。
  「怎麼了,愛瑟,」瓊恩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心想,瓊恩什麼時候才會發現血正沿著我的腿往下流,黏答答地滲入我那雙漆皮的黑鞋裡。弄不好就算我中彈,快要死掉,瓊恩也會以她那雙黑眸愣愣地看著我,期待我開口要杯咖啡和三明治。
  「護士在家嗎?」
  「不在,她去卡普蘭樓值夜班……」
  「很好。」我擠出苦笑。又一灘血突破濕透的護墊,展開令人厭惡的旅程,奔向我的鞋子。「我是說……慘了。」
  「你的樣子好怪。」瓊恩說。
  「你最好去找醫生來。」
  「為什麼?」
  「快。」
  「可是……」
  她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我彎下腰,呻吟了一下,脫下一隻購自高級百貨公司「布魯明黛」的黑皮鞋。我把這隻被嚴冬摧殘皸裂的鞋子舉到瓊恩那雙睜大的圓眼前,將鞋子傾斜,看著她注視著從鞋裡涓涓流出,滴到米色地毯的血瀑。
  「天啊,怎麼會這樣?」
  「大出血。」
  瓊恩把我半拖半拉到沙發上躺下,然後在我染血的腳下墊了幾個枕頭,往後退一步,質問我:「那個男人是誰?」
  在那一刻,我有個很扯的念頭,我以為如果我沒全盤托出一整晚和鄂文幹的好事,瓊恩就不會幫我找醫生,但就算我說了,她也不會找,因為她要懲罰我。但我隨即發現,她只聽到字面意義,沒去深思背後所代表的含意。她根本沒想到我會跟鄂文上床。他的出現,只不過讓她在見到我而興奮驚喜之餘,多了點刺眼的感覺。
  「反正是某個人。」我說,虛弱地比出不想再說的手勢。又一波血湧出,我驚恐地收縮下腹肌肉。「快拿毛巾來。」
  瓊恩跑出去,轉眼就拿了一疊毛巾和床單回來。她像個動作敏捷的護士,脫掉我被血濡濕的衣服,最後碰觸到我兩腿間那條深紅色的毛巾時,嚇得倒抽一口氣,但立刻幫我換上一條新毛巾。我躺在那裡,努力讓心跳變慢,因為每次心臟一跳,就湧出一股血來。
  我想起在學校修的那門探討維多利亞時期小說的惱人課程。那時期的小說經常描寫女人難產,蒼白高貴地死在血泊裡。或許鄂文以某種細微的恐怖方式傷害了我,我若繼續躺下去,就是等死。
  瓊恩拉來一張印度風格的矮凳,拿著一長串劍橋醫生的名單,一個個撥打。第一個號碼沒人接。第二個號碼接了,瓊恩開始解釋我的狀況,但說到一半就打住,說聲「知道了」後掛上電話。
  「有什麼問題嗎?」
  「今天是星期天,他只看常客和急診。」
  我想抬起手看錶,但放在身側的手重得跟石頭一樣,根本動不了。星期天——醫生的天堂!上鄉村俱樂部、去海邊、跟情婦約會、陪老婆、上教堂、開遊艇,每個醫生都鐵了心要當凡人,不當醫生。
  「拜託,那你就跟他們說,我的狀況很緊急。」
  第三個號碼沒人接。第四個,一聽瓊恩說是月經問題,立刻掛電話。瓊恩哭了起來。
  「聽著,瓊恩,」我費力地說,「打給本地公立醫院,跟他們說是緊急狀況,他們非得收我不可。」
  瓊恩振奮起來,打第五通電話。急診室說,只要我到那裡,一定會有醫生來幫我。於是瓊恩叫了輛計程車。
  瓊恩堅持陪我去。在車上,我絕望似的緊緊抓著新換上的毛巾。瓊恩告知的目的地讓司機加足馬力,在破曉微明的街道上猛抄捷徑,最後輪胎發出尖厲的煞車聲,停在急診處門口。
  瓊恩付錢時,我自己衝入燈火通明、人煙稀疏的急診室。護士從白屏風後面跑出來,我簡短地交代了來龍去脈。瓊恩進來,眨著大眼睛,活像一隻近視的貓頭鷹。
  急診室的醫生緩緩踱出來,我在護士的幫忙下爬上檢查臺。護士對醫生耳語,醫生點點頭,開始解開我血淋淋的毛巾。我感覺到他的手指探進去摸索。瓊恩像個軍人,直挺挺地站在一旁,握著我的手。我不曉得她這種握法,是為了給我打氣,還是讓自己鎮定。
  「啊,好痛。」醫生戳到某地方時,我痛得縮了身子。
  醫生吹起口哨。
  「你是百萬分之一。」
  「什麼意思?」
  「我是說,發生這種情況的機率只有百萬分之一。」
  接著,醫生壓低聲音,簡短地跟護士交代了幾句,護士匆匆跑到邊桌上,拿了幾卷紗布和銀亮的工具回來。「出血處可以看得很清楚。」醫生彎腰說道。
  「能縫補嗎?」
  醫生笑了笑,說:「喔,可以的,沒問題。」
  房門傳來敲門聲,把我吵醒。已過午夜十二點,整間療養院一片靜寂。我想不出有誰這時間還沒睡。
  「請進!」我打開床邊燈。
  門喀嗒一聲打開,一頭俐落黑髮的昆茵醫生從門縫探頭進來。我驚訝地看著她。雖然我知道她是誰,偶爾在走廊上遇到也會點長得,但不曾真正跟她說過話。
  她說:「葛林伍德小姐,我可以進來嗎?」
  我點點頭。
  昆茵醫生走入房間,靜靜地關上門。她穿著一塵不染的海軍藍套裝——這種衣服她有好幾套——V型領口的底下露出樣式簡潔的雪白上衣。
  「抱歉打擾你,葛林伍德小姐,尤其三更半夜,可是,我想或許你幫得上忙。是瓊恩的事。」
  我心想,昆茵醫生是要來怪罪我,說我害瓊恩又得進療養院嗎?我不曉得那晚我們去過急診室後,瓊恩知道了什麼,不過幾天後,她就搬回貝爾賽斯樓,但仍保有進城購物的自由。
  「能幫的地方我一定幫。」我告訴昆茵醫生。
  昆茵醫生坐在我的床沿,臉色凝重:「瓊恩不知上哪裡去了,我們在想,或許你會知道。」
  那一刻,我忽然想跟瓊恩劃清界限。「我不知道,」我冷冷地說,「她不在房間裡嗎?」
  早過了貝爾賽斯樓的宵禁時間。
  「不在。她今晚請假進城看電影,到現在還沒回來。」
  「有誰跟她去?」
  「她自己去的。」昆茵醫生沉默了一下,繼續說,「你想得到她可能會去哪裡過夜嗎?」
  「她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是什麼事情耽擱了。」 但我實在想不出波士頓的乏味夜生活能有什麼事情讓她耽擱。
  昆茵醫生搖搖頭:「末班電車一小時前就開走了。」
  「或許她會搭計程車回來。」
  昆茵醫生嘆了一口氣。
  「你們跟甘乃笛小姐聯絡過了嗎?」我說,「之前瓊恩跟她一起住。」
  昆茵醫生點點頭。
  「那,有跟瓊恩的家人聯絡嗎?」
  「她從不回家……不過,連那裡也問過了。」
  昆茵醫生在我房間逗留了一會兒,彷彿可以從這靜謐的房間裡嗅出什麼線索。「唉,也只能盡力找找看了。」說完這句,她就離去。
  我關上燈,試圖返回夢鄉,但瓊恩的臉飄浮在我的眼前,沒有身體,笑得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那隻笑笑貓。我甚至覺得黑暗中傳來她窸窣的聲音,但隨即發現只是晚風拂過樹梢……
  天色一片霜灰的拂曉時分,又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我。
  這次,我下床開門。
  在我面前的是昆茵醫生,她立正站著,像個虛弱的教練班長,但五官輪廓竟怪異地糊成一片。
  「我想,該通知你一聲。」昆茵醫生說,「瓊恩被尋獲了。」
  「被尋獲」這幾個字讓我全身的血液緩慢下來。
  「在哪裡?」
  「樹林裡,結冰的水池邊……」
  我張開嘴,但說不出半句話。
  「一名剛來輪班的醫護工發現的……」昆茵醫生說。
  「她沒……」
  「她死了。」昆茵醫生說,「應該是上吊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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