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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度二 by 菲利普·迪昂

2019-12-6 18:10

  夜悄無聲息地轉涼了,入秋的第一批落葉簌簌墜下,鋪滿了道路兩旁的水溝。當我到處尋找一些修修補補的零工,來維持我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時,貝蒂正忙著列印最後一個記事本。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在夜裡我常常會自己醒來,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腦子裡嗡嗡直響,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像生吞了一條蛇一樣。我把一個嶄新的本子和一支鉛筆藏在床邊,一伸手剛好能摸到。但這種混亂無序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多天了,我絞盡腦汁,想從中擠出一些新的思路,不過最終什麼都沒有想出來,真可以說是「一無所獲」。於是,每天夜晚,大作家都在地毯上踱來踱去。他再也找不回一點兒靈感,這個可憐的傢伙,真的沒有什麼創作慾望了,而且弄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我盡可能讓自己相信這不過是一次暫時性的便祕,為了能給自己換換腦子,我一到下午就開始幹一些電工活。我更換了電線,安裝了接線盒以及帶電流強度調節器的開關,想通過這些措施去營造一種氣氛,晚上屋裡就會有變幻莫測的燈光,結果剛好可以在昏暗的光線下做愛。然而即使在我做零工的時候,精神也集中不起來,我必須經常坐下來喝一杯啤酒,直到夜晚來臨之後,我的感覺才會好一些,變得差不多正常了。有時候,我甚至能快樂起來,那是酒精幫了我的忙。我走到貝蒂旁邊,俯下身去看著她坐在打字機跟前。
  「嘿,貝蒂……看把你忙得整天暈頭轉向的,其實最受煎熬的是我,都快變成一個性無能的廢人了……」
  我覺得這簡直太荒唐了,隨手在打字機蓋上擂了一拳。
  「走開,到一邊兒坐著去吧,」她說,「別說蠢話了,你淨胡說八道!」
  我笑眯眯地跌坐在扶手椅裡,看著蒼蠅在空中飛來飛去。當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就把平臺上的門打開,我把空啤酒罐扔到外面。我總是從內心深處聽到這樣的問題:「地點?時間?故事情節?」,但卻無人收購這顆焦躁不安的心。其實,我沒有更多奢求,只要能寫出兩三頁讓我起個頭,後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我知道先有個開頭就夠了。我真想笑出聲來,因為這實在太荒謬了。貝蒂搖了搖頭,笑了。
  從那以後,我開始負責做飯,所有的煩惱都化為烏有。我帶著邦果出去買東西,新鮮空氣可以讓我清醒過來。假如在我打碎雞蛋和炒辣椒的時候,還能繼續胡言亂語的話,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我特別期待著能坐下來和兩個姑娘一起吃飯,我盡可能也像她們那樣充滿活力。我看著她們聊天,不時地從廚房裡向她們頻頻放電。通常我總是會放很多調味料,她們發現我是一個精通調味品的天才,每次都把飯菜打掃得乾乾淨淨。作為一個水電工,我也同樣被公認為是個天才。而作為一個蒼蠅捕手,我究竟還算得上非常勇猛嗎?在經歷了這些平靜的歲月之後,我有權利去思考一下,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哪些變化。這就像是有人要我把一輛古老的機車,從一堆荒草中重新開走一樣,這實在太恐怖了。
  這天,貝蒂把我的書稿全部打完了,我的心裡變得忐忑不安,兩條腿直髮軟。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我正站在一把椅子上修理一盞電燈。我的感覺就像是觸電一樣,雙手牢牢地扶著椅子背兒,慢慢地走下來。我故意裝出不太在意的樣子。
  「該死的,時間可能有點晚了……喂,我必須出去一下,去買些保險絲來!」
  我沒有聽見她說什麼,我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我悄悄地去取我的夾克,我就像一個站在舞臺上的演員,雖然腹部中彈,卻仍堅持不肯倒下去。我穿上衣服,從樓梯上走下去,房子裡憋得實在透不過氣來,一直走到門口才鬆了一口氣。
  我一來到大街上,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黃昏來臨的時候外面颳起一陣微風,沒過多久,就冒出了一身汗,於是我放慢了腳步。我發現邦果一直從後面尾隨著我,有時候它會衝到我的前面,然後等著我去追上它,我不明白它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時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盲目自信的味道,這讓我感到很興奮,同時也會有一種空虛的感覺。
  我走進一個酒吧,要了一杯龍舌蘭酒,因為這種酒勁很衝,我需要來一些刺激。我總是想,好日子到頭,該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呢。我又要了一杯酒,然後就感覺自己好多了。在我身邊坐著一個人,他已經完全喝醉了,雙手端著杯子衝著我直發愣。我看出他似乎想說點什麼,於是就主動和他搭話。
  「來吧……你打算和我聊點什麼呢?」我問他。
  當我從酒吧裡出來的時候,感覺好多了。其實人人都會發瘋,生活只不過是一塊用荒謬織成的布而已。幸運的是,畢竟還有一些美好的時刻,誰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單單是為了這些,就值得活下去,剩下的就無足輕重了。說到底,任憑你如何掙扎全都是徒勞的。我相信所有的事物都是曇花一現,我現在還有半瓶龍舌蘭酒,我能夠看到街上有很多棕櫚樹,風從我的身邊來回穿梭著。
  走進家門的時候,有一件稀奇的事在等著我。一個有些禿頭的金髮男人,他挺著一個啤酒肚兒,看上去年齡在四十五歲左右。他正坐在我最喜歡的椅子裡,麗莎斜坐在他的腿上。
  當然,麗莎是一個健全的姑娘,同樣有一個小穴和兩隻乳房,偶爾她也會利用一下它們。有好幾次,她一個晚上都沒回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露面,她匆匆地換一下裝束,然後喝杯咖啡就去上班了。我會在廚房裡撞上她,一個整晚都在做愛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讓我為她感到高興,我希望她能夠得到最大的回報,我默不作聲地與她共同分享這些心照不宣的時刻,這讓我一天都很開心。我知道我是一個特別幸運的人。有時候,生活在我的眼睛上撒了一把金粉,然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能夠忍受。我們組成了一個絕妙的「三人世界」,我可以到城裡所有的偏僻角落中去修理下水道,只要在晚上五點收工的時候,能回去沖個澡,然後和姑娘們一起坐在飯桌前,她們笑容可掬地給我倒酒盛飯、噓寒問暖。
  通常情況下,麗莎很少談及她認識的朋友,其中也包括那些和她上床的男人。她只是說這些根本不值得多說,然後就笑著岔開了話題。當然,她還從沒有把男朋友領回家來呢。她曾經說過,你可以相信我,一個能跨進這個門檻的男人,他身上一定有些出眾的地方。
  所以當我一進門時,就看見這個人坐在那裡,捲著袖子,領帶也解開了,我一下子就愣在那裡了。當他端著杯子和我打招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一個稀客面前。
  麗莎興奮地為我們做了引薦。這傢伙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抓住了我的手,他的臉頰通紅,這讓我聯想到一個剃著光頭、長著一雙藍眼睛的孩子。
  「怎麼樣,」貝蒂問我,「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啦?」
  「是的,不過費了不少工夫。」
  麗莎遞給我一杯酒。這傢伙看著我,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我也笑了。短短的幾分鐘,我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弄清楚了。他的名字叫愛德華,但喜歡別人叫他埃迪。他在市中心開了一家披薩店,每隔半年就要換一輛新車,笑起來聲音很大。此刻他身上開始有點冒汗了,不過看上去他在這裡玩得蠻開心的。一個小時之後,他徹底放鬆起來,好像跟我們有二十年的交情似的。當姑娘們在廚房裡聊天的時候,他把手伸過來搭在我的肩膀上。
  「嗨,老朋友……聽說你在寫東西?」他說。
  「偶然會寫一點兒。」我回答。
  他狡猾地看了我一眼。
  「能靠這個賺錢嗎?」
  「看情況,收入不穩定。」
  「不管怎麼說,」他說,「聽起來這辦法不錯啊。你不慌不忙地把你自己的故事寫出來,沒覺得太費腦筋,然後就可以去銀行取錢了……」
  「確實如此。」
  「你的作品屬於哪種類型呢?」他問。
  「歷史小說。」我說。
  整個晚上我都在冥思苦想,姑娘們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我深知有些東西是永遠都弄不明白的。埃迪這小子,我實在想不出麗莎到底看上他什麼了,除了酒量不錯、天南海北地神侃,再就是不停地傻笑。雖然我不再算計生活中遇到了哪些讓人驚訝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喜歡睜大眼睛,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能碰上一兩件。尤其是埃迪,我最初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事實上,埃迪真的是一個天使。
  最後,到了吃甜點的時候,他已經讓我很煩了。不過,總的說起來,還不是那麼讓人感到不快。一種嘈雜、有些愚蠢的氛圍,偶爾地會有那麼一次,再來一根上等雪茄,還不算世界末日。埃迪帶來一瓶香檳酒,他一邊看著我,一邊把軟木塞撬開,然後給我倒了滿滿一大杯。
  「嘿,我特別高興我們四個人相處得這麼融洽。我發誓這是真的,該死的,姑娘們,把杯子給我拿過來……」
  第二天是個星期天,我們三人正在吃早餐的時候,他提著一個大皮箱進來了。他朝我眨了一下眼睛。
  「我帶了點東西……我想體會一下家的感覺……」
  他從箱子裡取出幾件短小的和服式樣的晨裝,幾雙舊鞋,還有幾件換洗的內衣。然後他走進浴室。半個小時後他出來了,換上了一件晨裝,姑娘們紛紛鼓掌喝采。邦果揚起頭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埃迪的腿又短又白,汗毛出奇地濃密,他攤開雙臂接受大家的讚許。
  「你們要習慣這個,」他笑著說,「平時我在家只穿這種衣服。」
  他走過來挨著我們坐下,然後給自己倒了杯咖啡,接著又聊起來。我覺得有點疲倦,想回去睡覺了。
  下午的頭一件事就是和貝蒂一起,把我的書稿用紙包起來。然後在電話號碼簿上尋找出版社的地址。但是現在,我對此已經聽之任之了,我漫不經心地對待這件事,甚至當我寫下一家最著名的出版社名字時,我好像看到我的指尖處冒出一些小小的火花。我躺在床上,嘴裡叼著一支菸,貝蒂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我的感覺好極了。不知為什麼,我甚至覺得自己像羽毛般輕盈,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聽到樓梯上有動靜的時候,我正在朝貝蒂拋媚眼兒,手上纏繞著她的頭髮。轉眼之間,埃迪就出現了,他手裡拿著一瓶酒和幾個杯子,在我們面前手舞足蹈。
  「嘿,你們兩個,不要再說悄悄話兒了。我還沒有告訴你們在我身上發生的事呢……」
  麗莎,該死的……我心想,究竟是什麼把你的魂兒給勾走了呢?
  過了一會兒,他把我們領到車上,然後一起乘車去賽馬場。天上飄著一些雲彩,姑娘們興奮極了。埃迪和我們說笑的時候,收音機裡沒完沒了地播放著廣告。
  我們抵達那裡的時候,第三組比賽就要開始了。我把姑娘們先領進一個酒吧,埃迪抓緊時間去買馬票。我覺得這實在是很乏味,因為那種場面總是老一套。人們去馬場投注,然後賽馬開始了,人們紛紛擁向圍欄,最後賽馬結束了,人們又跑到投注的窗口。這場面像一場足球賽那樣令人緊張。一般情況下,當賽馬向終點衝刺的時候,埃迪都會舉起拳頭朝天上揮舞,耳朵也漲紅了,但是一秒鐘後,他又會揪住自己的頭髮,把馬票撕得粉碎,然後嚎叫著一把扔到地上。
  「你沒有賭贏嗎?」我問。
  當我們離開看臺的時候,天空開始變成了粉紅色,等我們來到車旁,埃迪又來了精神。他甚至能想辦法讓自己消失片刻,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一堆炸薯條。
  一開始,他讓我覺得很厭煩,但是他的話你不必太在意,這樣你就能夠好受一些。當他在屋裡來回走動時,就開始放開嗓子說起來了,講話的對象並不是非常明確,偶然我會朝他笑一下……他早晨走得不算早,晚上睡得很晚,通常在午夜時分,當披薩店關門以後才回來。他總是帶回一些吃的和喝的東西,然後我們和他一起吃宵夜。從錢的方面看,這些從天而降的飯食無異於一個小小的奇蹟。埃迪畢竟還能記得那麼幾件事,有時候他會在談話中涉及到:
  「嘿,我已經忘記啦……你的小說寫的是什麼?」
  「科幻題材的。」
  「哦,對了。那種書賣得不錯……是不是能賺很多錢啊?」
  「是的,可是要等很長時間才知道賣得如何。有時候他們甚至都忘了給錢,我可不是在抱怨啊……」
  「不,我的意思是說……等你哪天覺得手頭兒有點緊的時候……」
  「謝謝你,可是我覺得沒什麼困難。現在我正準備寫一本新書呢,不需要很大的花銷……」
  又過了一天,我們開車出去兜風,我和埃迪待在開著空調的車上,看著姑娘們在海灘上漫無目的地到處蹓躂。
  「也許你應該改變一下方式,」他說,「肯定能找到一些更容易做的東西……」
  「不,我相信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等等,該死的,我又忘了你寫什麼啦……」
  「偵探小說。」
  「噢,對。肯定有些書能賺上百萬吧。」
  「是的。甚至上億也有可能的。」
  「也許能達到幾十億吧?」
  「是有這樣的。但是現在,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我的新書上了,哪有工夫考慮這些……」
  事實上,我每天都在考慮這件事。我把所有的錢都揣在口袋裡了,不過是屈指可數的幾張鈔票,還有兩三份已經預約的零工。什麼意外的事都不能發生,而且還不能考慮週末出去玩,真是很讓人頭痛。從貝蒂列印完我的書稿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她整天圍著屋子轉來轉去,每天至少要修一兩次指甲。雖然我們對附近的街道已經很熟悉了,但是下午還是要出一次門,只是為了打破一天的沉悶,我們會帶上老邦果,一起穿行在街道的迷宮裡。
  我們一路上沒說幾句話,貝蒂看上去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走在大街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在一縷羞澀的陽光下,我們把領子翻起來,四處遊蕩。這種糟糕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好幾天了,但是我們卻一直沒有注意到,我們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出書上了。有時,我們要到天黑的時候才回家,我和邦果跑了幾公里路之後,都累得直喘粗氣。而貝蒂,只要睜開眼睛看看她就會明白,她現在的勁頭兒就是照原路再重新走一趟,也絕對不成問題。生活讓我變得昏昏欲睡,對她來說卻正好相反。真是水火交融,如此完美的結合,註定將會化成一片灰燼。
  一天晚上,我們正在上樓梯,我發現她那時特別迷人,於是擋住了她的去路。我把手指伸進她的裙子底下,正準備縱身跳入萬丈深淵的時候,她突然問我:
  「你對埃迪的建議是怎麼想的?」
  「嗯?」我一下子停頓了。
  「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
  我們剛剛在樓下喝光了幾瓶西昂蒂酒,後來,一開始爬樓梯,我就盯著她的腿,而這雙腿也分明是在向我暗示著什麼。回到房間裡,我隨手把門掩上,將她牢牢地抵在牆上。我想激起她的慾望,藉著淒冷的月光,把她的褲子扯下來,我把舌頭伸進她的耳朵裡。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她說,「我們必須達成一致。」
  我抬起一條腿,把膝蓋探進她的兩腿之間,然後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屁股,吮吸著她的乳房。
  「別急,等一下……我想知道……」她說。
  「好吧,好吧……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是說不管怎樣,埃迪的建議似乎不錯,你怎麼看呢?」
  我弄不懂她在說什麼,我把她的裙子撩起來,發現裡面除了褲襪之外,什麼都沒有穿。這時候我已經想不了別的了。
  「什麼都不要再想了。」我說。
  我瘋狂地吻她,堵住了她的嘴。但是她接著又說,「我們可以一邊幹,一邊等出版社的回音,還不如去工作一段時間,反正又不是幹一輩子……」
  「行,我同意……」我說,「等等,我們到床上去吧……」
  我們在床上翻滾著,這簡直令我神魂顛倒,我的手掠過她的尼龍襪,她的大腿像飛彈一樣熾熱而光滑。
  「而且我們還能存點錢,你說呢?……我們還有時間做些準備,可以去買點東西,我們已經沒什麼可穿的衣服了。」
  我在床上扭動著身體,想把褲子脫下來,我覺得她的思緒不在我這裡。
  「你覺得行嗎?」我問。「你覺得行嗎?」
  「肯定行,」她說,「實在沒有比做披薩更容易的了。」
  她抓住我的頭髮的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了,繼續向她的腹地深入。
  「我希望你能對我有信心。」她說。
  「當然。」我說。
  她分開雙腿把我的腦袋夾在中間,最終我徹底跌落在深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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